已然三更,没有月亮,没有星星,甚至连路灯都不再朦胧。门外的世界死一般寂静,连一点声音都吝啬于飘动。
女人躺在床上没有丝毫的睡意,哪怕她已经两天两夜没有进入过睡眠。失眠像个许久不见的朋友,与她的惆怅慢慢融合为一体,不散反复。
“咔、咔、咔、嚓。”
女人清楚地听见门锁被拧开的声音,在如此安静的夜里,有人意图闯入她的出租房。可她没有慌,脸上竟带了一丝似悲似喜的诡异表情。
她保持着死尸一般的睡姿,对着屋里越渐靠近的人轻轻开口:“怎么才来?”
来人停下了脚步,并不言语。
“别害怕,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女人说完这话,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你应该不会害怕,害怕的人应该是我,可我真的不觉得害怕。”
那人还是不说话,也没有移动分毫。
女人在床上又换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继续自言自语,“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做这行多久了?如果身体健全,还是去找点正经事做吧。河边露水重,总会有走滑的时候。”
女人听到闯入者轻轻拖动了窗边写字台旁的椅子,点燃了一根烟。这个突然的动作是她没想到的,她有些后悔为什么不盯着这个陌生的闯入者,不然可以在他打燃打火机的时候看到他了。
小小的出租屋里顿时弥漫了烟草的味道,久久不散。女人轻轻咳了一声,下意识用被子捂住了口鼻,减少吸入二手烟。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默默把被子拉开,甚至还故意多吸了几口。
“少抽点烟吧,除非你想死得早些。”
“你为什么不怕我?”男人说话了,声音苍凉到让女人情不自禁打冷颤。
“你要什么?钱吗?我已经负债累累,只剩一条苟延残喘的贱命。”女人说着这些垂头丧气的话,不禁悲从中来。
“如果我要你的人呢?”男人的话把女人从恍惚中拉了回来,但她只是苦闷地笑了笑,“随便吧!但请你先把我打晕。”
男人在黑暗中吃了一惊,可是很快,他又冷冷地说道:“如果我要你醒着呢?”
“那我就会让你摊上一条人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男人把手上的烟摁灭在桌子上,站起来走近那张单人床。女人听着那心惊的脚步声越靠越近,之前的无所谓突然被恐惧感侵袭,她在脑海里飞快地搜索任何可以防身的东西。
“为什么这么淡定?还是你一心求死?”
女人咬住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人生,很美好。而我,已经失去了美好。”
男人的声音柔和了下来,“你在害怕。你的声音出卖了你。”这样一个假装坚强的女人,莫名让他心疼。
女人突然就流泪了,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在三言两语中识破她伪装的外表,那个自称爱她的人,从来也只是利用她。而她,房子车子和心,皆输得一败涂地。
男人已经走到了床边,身上那股蒲公英独有的味道扑进女人的鼻子里,让她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
“都会好的。我们都会好起来的。”男人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和女人说话。他在黑暗中摸上女人头部的位置,触到她眼角的湿润时,用手背替她擦了擦,再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转身离开。
女人错愕了,心还在拼命地跳动,怎么也平复不了。她看着大开的窗口,原本漆黑的夜空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几颗星星,窗帘正随着夜风轻轻摇晃,影子则在墙上聘袅婷婷。
在这幽静的夜里,在充满烟草混浊的味道的房间,女人带着泪水和微笑,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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