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消除你的自我感。在行走和攀爬的过程中,你让自己臣服于自然的各种艰难险峻,从而让自己变得空无。因此在古代,那些朝圣之地通常都在一个人必须身心都经历各种艰辛之后才能到达的地方,在这个过程中,他会变得比他此刻认为的自己更加谦卑。”
——萨古鲁(当代瑜伽士、诗人、人道主义者)
冈仁波齐,多么神圣的名字,在好几年前就扎根于我的心中,我并不了解它,只知道它是佛教中世界的中心,藏族人会环绕着冈仁波齐磕长头来洗清自己一生的罪孽,增加福泽。在新疆上大学的那几年,对佛教感兴趣,曾经仔细观摩过克孜尔千佛洞中的壁画,见到很多像山峰一样的简笔图案,环绕在佛本生故事的图案中,导游说,这是一座山,是佛教中世界的中心,称之为“须弥山”。冈仁波齐,就是那座“须弥山”,虽和周围山峰的海拔差不多,山顶的雪却唯独不化,阳光照射到山顶,露出奇异的颜色,山的轮廓对称,看起开就像一尊端庄的大佛屹立于群山中,云缥缈于其上,不得不让人把它与“神圣”这个词联系起来。听藏族同胞说,围绕冈仁波齐转一圈,可以消除罪恶,而转够108圈即会成仙,完全洗脱前生后世的罪孽。
冈仁波齐我对岗仁波齐的信仰,源于对佛教的敬重,正是因为这份敬重,让我决定去亲眼见一见这座神山,同时围绕它转一圈,体会转山的感受。
在旅店稍稍安顿,吃了一个鸡蛋面,碰到一位藏族姑娘和比她年轻的男朋友。
“你们也要去转山吗?一起啊。一天转完,明天早点5点多起。”她友好地对我们说。
“好啊,一起,我们也一天转完。”
我对转山的辛苦没有一个完整的认知,外圈57公里,我和男友决定一天转完,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小狗西西也一起同行。
前一天晚上,我们各自吃了3颗名为“红景天”的高原药以防第二天高反,第二天早上,我还在睡梦中,男友便唤我起床,又吃了3颗红景天,里里外外穿了四件,最外层套了雨衣,防水又防风。备好了简单的吃食,背着背包就出发了,我还带了一根拐杖。
天还在睡梦中,我们打着手电筒前行,脚步蟋蟋蟀蟀,小狗西西似乎也挺新奇着这一切,扭着屁股任由男友牵着,四只小腿步伐快速而频繁。高原的空气清冷,徒步很耗费体力,我走了几公里已经感觉到呼吸的急促了。山在我的右边,星星在我头顶,就这样沉默地走着,超过了一些走得慢的老人。手电筒的光亮照在随同的藏族姑娘的衣着上,我发现她换了一件传统藏袍,手拿红色珠子,已经开始转动珠子念经。
走了大概十几公里,天开始微亮,黑暗和光亮过渡地那么自然,我们的眼睛能够看到周围山的轮廓了。山体为黄褐色,山形不一,但给人一种“行走于深山巨谷”之感,岗仁波齐就在我的右手边伫立。
视野的开阔犹如精神的开化,给我们以新奇的体验,我们的眼睛似乎在自然的洗礼中变得澄澈透明,岗仁波齐、冰冷的山体、清冷的空气、结冰的水流、高原上的风......
转山不是旅行,转山途中的行走会带给我厌倦感,寒冷的风吹得我头疼,一切才刚刚开始。
行走,脚踏踏实实地踩着地面,脚底无论是泥土还是石块都会透过鞋底给人以知觉,腿不停地向前移动,遇到下坡要谨慎,以免摔倒,遇到上坡要向上挪动,鼓起劲儿。岗仁波齐的转山路远不止上下坡这么简单,我们还要穿搜于膝盖高的石头之间,在石头中穿搜,脚底下如果是尘土,我们身体会往下滑,少不集中精力就有滚落山下的危险;脚下如果是石块,脚很容易会夹到石块与石块之间,拔出来痛苦不已。除以上辛苦之外,还要抵抗高原反应。
我们几个人我行走着,超过很多藏族同胞,站在经幡前,对着岗仁波齐虔诚地合掌,走过一段山路,岗仁波齐已不在眼前,前方又通向哪里?我看到藏族同胞,拄着拐杖,艰难地与我同行,爬上一个又一个满是石头的陡坡,我咬紧牙关跟着走,看到有4,5岁的小孩子在父母的随同下转山,看到有年迈老人在亲人的扶持下行走,看到他们黝黑的脸上透露出心无旁骛,他们的虔诚来自于岗仁波齐,还是来自于苦难中的坚定?
面对冈仁波齐越靠近5600米的垭口卓玛拉,呼吸越急促,爬坡的途中,风迎面而来,毫不留情,像一把把刀刺在我脸上和头上,我头痛欲裂,却也只能挪动脚步,别无他法,有时只挪动两三步便要停下来靠着石头大口大口呼吸,直到看到经幡飘扬,秃鹫在头顶旋转,藏族同胞的衣物和帽子绑在石头上,这也是他们的一种祈祷吧。据说这里离天葬台不远,秃鹫才会在这里飞来飞去。藏传佛教中的生死观,似乎充满着人类在自然中的渺小和宿命的味道。
我费劲全身力气爬上卓玛拉,站在经幡中,望着周围的悬崖峭壁,上面还有残留的积雪,往下望,一池碧水,这是神山中的圣湖。有那么一瞬间有灵魂脱壳的感觉,企图高原的风把我的灵魂带走,留在这经幡的上空,融入到云和天中。
下卓玛拉的路程很艰难,下坡几乎垂直,石头很多,我们细心地攀爬,累了时,见西西四只小腿灵活地在石头中穿搜,想到自己未免太笨重庞大了,不免羡慕起一条小狗来。
小狗西西 卓玛拉山本以为回去的路要轻松些,却未曾想到回去的路程遥远,气力已在爬卓玛拉时几乎用尽,岗仁波齐这才开始考验我们的耐力。我们不停地走,直到行走已经成为了一种机械的动作,腿部麻木,前方却永远没有尽头,我开始有点泄气,藏族姑娘与她的小男友已经走远了,我跟不上他们了。只有男友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黄昏和白天同样转换地完美,天黑了,前方还是蜿蜒的山路,风还是呼呼地吹,我不知道行走在岗仁波齐的哪一边,岗仁波齐已经被其他山体挡住。星星出来了,脚下依旧是路。
“我感觉这就是一种人生啊,人走了一条不喜欢的路,望不到尽头,却依旧要走,生下来,活下去的感觉。”我自言自语。
又走了几公里,我体力耗尽,周围却还是一片黑暗,偶尔会经过一点亮光,那是藏族同胞在磕长头。经过他们,我们还是吃力地走着,我脑海里又出现了一些想法,同我虚弱的体力相反,这些想法伴随着负面情绪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
“愚蠢的信仰!我又不是他们,我为什么出来受罪?”我大哭。
“我才不相信什么神山,他们转来转去,还不是一样贫穷!”
“我为什么这么苦啊!”
......
小狗 转山人 磕长头男友沉默不语,只是扶持着我的手臂,一起蹒跚在山间,小狗西西的四条小腿似乎也经受不住长途跋涉,有时停下来,它的后腿支撑不住地半坐在地,让人看着心疼。当时的我把我们正在承受的苦难归结于岗仁波齐。
但是,岗仁波齐又在哪呢,我没有救命稻草,只能走着,在情绪平稳了一些后,看到一片巨大的玛尼堆和经幡在夜空的映照下奇异不已。
“岗仁波齐,刚才我说的都是气话,原谅我,是我意志不坚定。”我被这种神奇所折服,赶忙向神山道歉。这片玛尼堆成了我对神山的最后印象,我们走到出口了,在黑暗中蹒跚地走,直到看到路灯,才知道我们转完了神山。
回顾转山,我没有参透佛教徒们强大的宗教信念,但是转山,让我反观了自己,自己的固执,自己的迷惑,自己的无理取闹,自己的渺小。我似乎明白了什么,转山才是我走川藏线最后的修行。
岗仁波齐在哪儿呢?我现在似乎有了答案,它原来在我的心里。“朝圣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消除你的自我感。在行走和攀爬的过程中,你让自己臣服于自然的各种艰难险峻,从而让自己变得空无。因此在古代,那些朝圣之地通常都在一个人必须身心都经历各种艰辛之后才能到达的地方,在这个过程中,他会变得比他此刻认为的自己更加谦卑。”我明白了萨古鲁的话。
男友 卓玛拉山顶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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