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有一次发高烧,去医院打针、吃药、冰敷,好几天过去,屁股都扎肿了,不管怎么折腾就是不退烧。邻居都说这是吓着了,去找神老嬷嬷看一下就好了。好在我们村里就有一位,在村另一头,很知名,邻近村子都来找她,偶尔还有县城的人开车专程过来。她只看小孩吓着这一种情况,非常灵验。大家都说她有阴阳眼,晚上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她晚上从不出门。要找她看病,就傍晚带孩子过去,一路上和谁都不能说话,一旦开口当天就不灵了,必须得再等一天。
几天后我仍高烧不退,傍晚迷迷糊糊就被妈抱着去了神老嬷嬷家。妈一手抱着我一手挎了一篮鸡蛋,篮里还放有五块钱和一把香,这是规矩。路上很多人正蹲在家门口吃晚饭,见了我们当即就明白了,也就自顾议论着,不和我们打听了。到了她家,她女儿出来开门,原来是我的同班同学,我现在才知道。
进了堂屋,她们正在吃晚饭,也不细问,立即就把桌上的饭菜收到了里屋,腾出了八仙桌。净手后请出一张画像挂起来(当时晕乎乎的没细看是什么画像),摆上香炉,把我们带来的香抽出三支点燃了,插在香炉里。她说现在可以了,等一会儿看下香烧的情况,我妈这才和她谈起来,很简略地说了我的情况。过了一段时间,香已燃了大半,中间那支香的香灰一直没有掉下来,就那么直直杵着,旁边两支都是正常燃着掉着香灰只有一指多的积存。她近身盯着香灰看了一会儿,又不清楚地望着空中念了一大段话,然后对我妈说,“你家院子里靠堂屋门口右墙下有一垛柴,柴上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他可能是你家的长辈,并没打算伤害孩子,就是在一直跟孩子玩,所以你儿子才一直退不了烧。回去以后,在柴垛下烧几张纸钱,说几句好话,然后把柴垛挪到一边去,病就会好了。”她又说了我家的方位,门的朝向,屋子里的布局,在什么方位有不洁的东西,小孩子晚上以后不要到那去。妈很是惊奇,她从未来过我家,却把家里的情况说得一丝不差,而且,那垛柴是前几天爸刚劈好堆那准备“年蒸”的。这情况妈说了很多年,每次说到仍觉得不可思议得很,那以后妈就坚信世上是真有神有鬼的。
说完这些,她凑到香前,吸入一大口香烟,然后用双手大拇指抹着我的额头喷了三口烟气,之后就取出一对黄纸符,画了好些符咒,再端了一只白瓷碗,盛了半碗清水,把一张符纸烧了,化在水里,让我一口气喝下去。另一张符纸交给我妈,说要压在我的枕头下,明天早上再取出来烧掉。做完这些,香也燃尽了,中间那支香灰直直的,最后也没有断掉,就像一整只颜色变成了灰色的香。妈把篮子里的请神钱取出交给她,再把那篮鸡蛋正式递给她。两人再闲聊了一会儿,说到了我和她女儿在同一个班上,夸了下我的学习。再站一刻,妈就抱着我回来了,路上去商店买了几刀纸钱。回到家妈把符纸压到我枕头下让我先睡了,和爸说了情况,就在柴垛下烧了纸钱,说了一些好话,让那白胡子老头拿着钱去别处,然后爸就把那柴垛移到了另一边墙下。
第二天早上,我的高烧就退了,一身轻松,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事妈说了很多年。关于神老嬷嬷的事我没有再听过别的了,这事本来就不便到处传,而我一直在上学,毕业后又一直在外地,只是偶尔模糊听妈说过几次谁家的小孩也是吓着了去找她看。这么些年了,很想知道她现在还有没有继续着这神迹,请神的费用如今又涨到了多少。我真的很好奇,爸妈不知道知不知道,我也一直不敢问。不过,总有一天我肯定会问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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