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描写是小说的三要素之一,比起故事情节、人物形象,它常常被轻轻地一带而过,想要与其它两个要素三分天下,有点势单力薄。
环境描写,大多闲闲几笔、旁逸斜出,也有大段渲染,极尽铺排之能事的。不管篇幅多少,它的作用都不容小觑,值得好好欣赏品味。
“ 画眉在树林边宛转地唱歌;锯木厂后边草地上,普鲁士士兵正在操练。 这些景象,比分词用法有趣多了;可是我还能管住自己,急忙向学校跑去。”
王君老师和她的学生在《最后一课》里对这段景物描写做过有趣的解读。“画眉是美丽的鸟、可爱的鸟、幸福的鸟”,“画眉在……唱歌,唱歌很快乐,声音嘹亮,很美”,“在树林边唱,写出画眉很大胆”,“小弗朗士眼中的景是和平、愉快、生机盎然、安全、和谐的”,“小弗朗士看到普鲁士兵在操练,他觉得比分词用法有趣得多,可见小弗朗士天真、不谙世事、淘气、对国家大事根本没有感觉”。
萧红笔下冷得冻裂了口子的大地,冻得夜夜叫唤的狗,赶车的、卖豆腐的、卖馒头的,一幅东北严冬特别的风情图。祖父的菜园子,白、黄、红蝴蝶、蜻蜓是金的,蚂蚱是绿的,一片色彩斑斓、自由自在的景象。
很多书,我都是从喜欢它的环境描写开始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有很多环境描写,作用巧妙,颇有深意,我尝试着摘录了部分句子做了浅显解读。
1.透过环境描写,看性格美。
文章第一次出现景物描写是:早晨的太阳从高大的锯木厂后面懒洋洋地升起来”。
这是很寻常的一个写景句,却是保尔从学校走向社会,成为一个独立个体的标志性句子。“早晨”“高大”“懒洋洋”三个词看似写太阳,却写出了保尔从未有过的踏实与悠闲,因为卖力地干活,终于挣来了心安理得的休息,他可以自食其力,并且承担起家庭的责任,和妈妈、哥哥一起补贴家用了。
这是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子汉开始走向独立、有了自我价值感之后的眼中之物,心中之景,读起来让人能感觉到保尔心里满满的幸福感。
炉膛里的火在闪动,小小的火苗灭了之后,又颤颤地升起来,合成一股长长的、蓝色的、旋卷的火焰;在保尔看来,好像一个人正在朝着他吐舌头,讥笑他,嘲弄他。
保尔在车站食堂工作了两年,这期间他“窥见了生活的最深处,生活的底层。从那里,一阵腐烂的臭味,泥坑的潮气正朝他这个如饥似渴地追求一切新鲜事物的孩子扑过来”。
保尔拼命干活,他干得比任何一个人都多,仍受到辱骂和拳打脚踢。十八岁的佛罗霞,是个愉快、开朗、能干的少女,这个花一般的姑娘却被普罗霍尔逼迫着去贱卖自己的肉体。
保尔憎恨这罪恶的无耻之徒,这该千刀万剐的坏蛋。他愤怒,他想“狠狠地揍死这流氓”。他多么渴望拥有强大的力量替可怜的佛罗霞报仇,可他毕竟只是个孩子,也只能眼睁睁和那么多贫苦、可怜的人一起遭受流氓无赖的欺凌,他觉得连火焰也在嘲笑、讽刺他的无能。可见保尔虽年纪小,却有很多与生俱来的珍贵品质,在恶面前不逆来顺受,同情关心弱者,爱憎分明,正直善良,性格要强。
乌克兰夏天的夜晚是可爱的。颤抖的空气充溢着浓郁的花香;星星就像萤火虫,在天空深处微微地闪耀;人声传得很远很远……
布尔什维克不得已撤退,德军很快就要占领小镇了。
管他呢,老百姓的日子照样得过。年轻的姑娘们、小伙子在这散发着花香的夜晚尽情地唱歌,跳舞,像萤火虫一样的星星为这可爱的夜晚增添了浪漫。保尔暂时撇下所有的不快,拉起心爱的手风琴。他对生活有着满腔的激情与热爱,这是一个充满活力的惹人爱的小伙子!
“满地黄叶的库佩切斯基公园”“昏暗的水在栏杆下面闪烁”“小轮船正逆着水从桥孔里钻出来”“轮翼疲倦地拍着水面”“落日涂上一层金黄色”“玻璃照得像火一样红”
十七岁的保尔,在这个金色秋季的黄昏,结束了与冬妮娅的恋情。保尔和冬妮娅曾经为对方付出了最真挚与美好的感情,给予了彼此深深的爱和慰藉。此刻他们的心就像第聂伯河昏暗的水,就像逆着水行驶的船,悲伤、难过。
黄叶满地,金黄色的余晖把各家玻璃照得火一样红,这番景致好美,就像曾经相识、相知、相恋的美好。保尔珍惜这份美好,但又不会因为个人的情感阻碍追求革命理想的步伐,他温情也果断,感性也理智。
2.透过环境描写,看精神美
机车愤怒地喷出发亮的火星,沉重地喘着气,冲破夜的黑暗。” “沿路树木的黯黑的轮廓,在机车头灯的亮光下阴森森地现出来,又马上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车灯的亮光想透过夜的黑暗,但是夜幕是那么厚,只能照亮前面十公尺的地方。现在火车好像筋疲力竭了似的,它的呼吸越来越弱了。
快乐的生活是短暂的。
德军开到镇上来了。柯察金,波利托夫斯基,勃鲁扎克被德军强迫去执行一项任务——送敌人去前线打游击队。“机车愤怒地喷出发亮的火星”,他们比这机车还要愤怒,毁掉这个计划是当务之急,即使提溜着脑袋也要去干。夜幕是那么厚,车灯的亮光只能照亮前面十公尺的地方,波利托夫斯基——这个令人敬佩的热血老头儿,他的心底却是亮堂堂的,紧急时刻,关键档口,当机立断,指挥其他二人配合,自己亲自动手干掉德国士兵。 接下来,他们拧掉调节器,扔掉杠杆,火车减速,跳下火车。
地上的雪是松软的,树林是一片白色,树木都像洒上一层棉絮。雪片在空中缓缓地打转,扑到我们灼热的脸上,立刻融化了。绞架的平台上满了雪花。
勃鲁扎克的好女儿,谢廖沙的好姐姐,美丽的瓦莉亚,她和她的姐妹、同志遭受敌人残酷的折磨,甚至她和罗莎被这群野兽们糟蹋,但她(他)们始终表现的坚强勇敢。瓦利亚带着奔赴刑场的同志们高唱《国际歌》,布尔什维克们视死如归、英勇就义。
她(他)们就像这纯洁无暇的雪花,铺洒在大地上,虽自己融化,但激励着同志们,激励无数的布尔什维克们前赴后继为伟大的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
她(他)们的灵魂如雪花般纯洁无瑕!
秋雨打着人的脸。一堆堆深灰色的雨云,在低空缓缓移动。秋深了,森林里一望无际的林木已经光秃秃的,老榆树阴郁地站着,让褐色的苔掩住树皮上的皱纹,无情的秋天剥下它们美丽的服装,它们只好光着枯瘦的身体站在那里。
“一望无际”与“光秃秃”,“美丽的服装”与“树皮上的皱纹”“光着枯瘦的身体”,触目惊心的对比中,眼前的老榆树分明就是遭受这凄风苦雨侵蚀的筑路工人。比起老榆树,筑路工人们的处境更是苦不堪言,他们面临着生与死的严峻考验,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黏泥真讨厌,在靴子下面不住叭唧叭唧地响。人们在路基旁边疯狂地撅着土,铁器沉重地咚咚响着,铁锹碰着石头,发出了咔喳咔喳的声音。 像筛子筛过一般的细雨不停地下着,寒冷的雨点浸透了衣服。雨水冲坏了人们的劳动成果,泥浆像稠粥一样从路基上淌下来。
“叭唧叭唧”“咚咚”“咔喳咔喳”是筑路工人们擂响的战鼓, 他们并不屈服于鬼天气的淫威。像筛子筛过一样密集的雨,不断地破坏着工人们的劳动成果,毁坏他们的身体健康,磨蚀他们的斗争意志。虽然也有懦弱的逃兵,可怜的开小差的,但像保尔一样信仰坚定、意志顽强的工人们还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暴风雪突然袭来了。低飞的灰色的阴云蒙住天空。大雪下得很密。晚上,大风在烟囱边怒吼,在树林里追逐旋转的雪花,发出凄厉的呼号,使得整个森林不得安宁。
筑路工作,从秋天持续到严冬。 省委下了命令:第一期筑路工程在一月一日之前一定要完成,把路筑到伐木场。可是第四班已经到期了筑路的基本人员始终没换,甚至一部分年轻的小伙子会被这块可恨的荒地累死的。
各筑路队为了争夺锦标展开了顽强竞争, 保尔率先向全体发出了挑战。
阴云、暴风雪、大风像敌人一样可恶,残酷地折磨着衣着单薄,鞋底破烂的饥寒交迫的工人们,大家浑身上下都冻透了。瘦削憔悴、两眼通红的保尔仍然没有退缩、没有妥协,疯狂地用大木锹铲雪。可怜的保尔被伤感和肺炎缠上了,这场病几乎要了他的命。这个比钢铁还有硬的年轻小伙子真叫人敬佩!
3.透过环境描写,看革命浪漫主义情怀。
雪团像松鼠似的,从那棵被月光照成银白色的桦树上飞了下来。短筒枪在树林里冒着火光,子弹飞出树林,打掉了破墙上的泥皮,把潘克拉托夫运来的玻璃窗打得粉碎。
土匪大头目派人袭击工人们,雪团却像可爱的松鼠般讨人喜爱;“月光”“银白色的桦树”,静谧的夜晚如此美丽,敌人的子弹却来势汹汹。正因为大自然是美好的,生活是美好的,布尔什维克们才要拿生命来捍卫,才要坚决地与敌人斗争到底。
斗争是残酷的,作者却用唯美的雪景、月色作为底色来写,借此写出布尔什维克们的革命乐观主义、浪漫主义情怀。
春雪开始在融化,小水洼闪闪发光。在窗外樱桃树的枝杈上,神气十足地站着一只灰胸脯的麻雀,它不时用狡猾的小眼睛偷看保尔。“怎么样,冬天咱们总算熬过来了吧?”保尔用指头敲着窗户,低声说。
和麻雀聊天的保尔是那么的浪漫、充满诗意。历经九死一生的英雄想必更懂得生命的意义,眸中的景物也涌动着生的活力。那融化的春雪,闪闪发光的美好生命就是保尔心中跳跃着得希望。英雄,其实更善待生命、珍惜生命,惟其如此,才能更好的奉献、牺牲。与困难的搏斗并没有抹杀掉保尔的脉脉温情。(引用《语文湿地》)
夜景把他迷住了。在深不可测的高空,夜在他眼前展现了宏伟的奇观,黑暗在地平线上披上了墨色的天鹅绒,无数星星发着亮光,闪着磷色的光辉,织成了美艳的图案。下面,在大地与天空衔接的地方,黑暗中的城市点缀着万家灯火。
急切的想要回到集体这个大家庭中的保尔,内心是非常快乐的,看看他眼里的克列夏契克大街的夜景,多么迷人。深不可测的高空,黑色的天鹅绒,美艳的图案,万家灯火……保尔是个极度热爱生活的人,也是个有极高审美情趣的人,甚至可以说他是个有浪漫情怀的人。这一切让人心怀希望,期待未来属于保尔的幸福、快乐、温馨的新生活!
风正在户外呼啸,一团一团的雪片直向窗户上扑来。他觉得仿佛有什么人在外面敲着窗子,他的眼睛朝发声的地方望去,不由地欣赏起玻璃窗上那美丽精巧的霜花。世上决没有人能做出这么精致的雕刻,这么一种独出心裁的枝叶花纹。
这个报务员是个业务水平不一般的老人。没想到的是这个老人懂得欣赏美,他的心是细腻的、多情的、浪漫的。扑向窗户的雪片是有什么人在敲窗子,忙碌枯燥的工作之中,有闲情逸致赏赏窗花。一个内心荒芜的心如何将长期艰苦卓绝的革命斗争进行到底?
每次读到这些片段,我总能想到毛主席的大胸怀,大境界,大无畏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环境描写繁多,犹如颗颗明亮的星星闪烁在字里行间,让人想要一一摘下。怎奈,功力不足,只能浅尝辄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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