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是在被路遥知拥入怀中的那一刻,还是在路遥知告诉她“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的那一刻念上他的?
她不知。
她只知道,自那天起,那些不堪的事发生以后,她便吃饭想的也是他,走路想的也是他。
在那个微凉的凌晨,他的冷漠与温暖,刚好裹着令人迷醉的香气袭进了她的心里。
四喜把这种刚刚泛起的轻薄情感归类于爱情。
说来好笑,她与陈渭中两年相爱,姑且叫做相爱。
在分手的第九天,陈渭中宣布与旁人结婚。
在分手的第十三天,四喜爱上了旁人。
他们看似绵长的爱情,被现实狠狠地抽了一嘴巴,然后崩然轰塌。
陈渭中体贴周全又残忍自私。
四喜在体贴周全的陈渭中面前隐忍克制,在残忍自私的陈渭中面前冷漠暴戾。
路遥知冰冷刻薄又温暖善良。
四喜在冰冷刻薄的路遥知面前娇嗔幼稚,在温暖善良的路遥知面前单薄脆弱。
四喜爱上的,只是一个能让自己真实的人而已。
可是自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联系。四喜甚至想不起来那天她是怎么从路遥知温暖的怀中挣脱,落荒而逃的。
她曾无数次望着远方发呆。
当路遥知还是个陌生人时,她大摇大摆地招惹他,而当他成为她心尖上一块难以融化的念想时,她却再也没有勇气去闯进他的生活。
忘记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要么交给时间,要么用另一段感情覆盖。
如今,因为路遥知,她可以昂首阔步走进公司,再也不把旁人的闲言碎语挂在心上。
稀里糊涂的感冒发烧也好了。四喜恢复了往日的精神,神采奕奕地来到办公室。
办公室的实习生小钟冲四喜招招手:“喜姐,回来了?”四喜笑笑,点头回应。
手头上挤压了好几个方案,四喜顾不得旁的,焦头烂额地忙了一上午。
饭点儿,张苑詹端着咖啡朝四喜走了过来。午饭,张苑詹向来都是要来找四喜的。她喜欢坐在四喜旁边絮絮叨叨,四喜有时搭一句有时沉默,时间久了倒也习惯了。
张苑詹一落座,叹了口气。
四喜等着她唠叨,半天,只听到勺子碰撞餐盘的声响。
四喜瞥一眼张苑詹,低声轻问:“怎么了?”问完就后悔了。
“哎呀!我没地儿住了!那个死房东要涨价,我吧,凑上去还没开口跟她理论,她就把我连人带行礼给轰了出来。四喜,你是没看见,那女房东抖着一身肥膘,叉着个腰,跟个夜叉一样,恨不得把我祖宗十八代都骂个遍,我愣是给她憋得一句话没骂出去。气死我了!我家祖宗又没惹她,她凭啥把我爷我太爷我老太爷统统那啥一遍??” 张苑詹如开闸放水般也不管四喜听不听,一个劲自顾自地说。
“她真要是那啥了你家那几位男丁,你奶你太奶你老太奶就该诈尸,找她算账了。”四喜默默吃饭,冷冷地搭着腔。
“呵,一点也不好笑!你说,我现在,我突然被轰出来,我去哪找住的地儿?这里寸土寸金,怎么就容不下一个我啊?四喜,你说还有谁,有我这么倒霉?” 张苑詹说得起劲,抬手撞了撞四喜,总是希望抱怨得到回应。
“我。”四喜嘴里包着一团米饭,含糊不清地嘟囔。
“啥?” 张苑詹没听清也没听懂。
“我比你倒霉,我男人没了。”四喜细长的手指捻着勺子,喂了一口汤。
“男人没了?咳咳……..我不也没男人吗?” 张苑詹干咳两声缓解尴尬,说个房子也能扯到男人。
“四喜,你说,靠男人吧,其实不靠谱,自己挣钱自己花才理直气壮。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有男人给我个地儿住,我现在肯定不计较那么多啦!” 张苑詹开始满嘴跑火车。
“搬来跟我住吧。”四喜冷冷丢下一句,拿着餐盘离开了。
房子是当初跟陈渭中合租的,还有半年才到期。
“真的?真的么?四喜,我真爱死你了。”张苑詹不可置信地望着四喜纤细的背影,受宠若惊:
四喜,就凭你这么够义气,我张苑詹一定为你鞍前马后,以你马首是瞻!
在这个公司里,张苑詹最喜欢跟四喜搭腔。她曾私下约过几次,都被四喜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她明白四喜不愿意跟工作伙伴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
晚上,张苑詹就拖着行李过来了。
“呵,这儿可比桥洞好多了。” 张苑詹四下望望,连连称赞。
行李倒是不多,两个皮箱一个袋子。四喜伸手打算接过张苑詹手上的包,被她一挡:“你忙你的,我自己收拾。”
四喜倒也没坚持,淡淡说:“里面那间已经给你腾出来了。”
张苑詹掩饰不住狂喜,跑来跑去打量着这两室一厅的温馨小屋。
“啧啧,真好,啧啧,房租一定很贵吧。钱我一分不少你的。” 张苑詹急忙拿出钱包。
“房租和水电半年不用给了,以后咱俩的生活开销你出就行。”四喜伸手拿起喷壶,边给绿萝浇水边说。
“真的?” 张苑詹睁大眼睛,房租水电不用给,生活开销两个人能花多少?在家吃不到一顿饭,这不就算是让她白住吗?
“四喜,四喜啊!我真爱死你了!” 张苑詹一时高兴的不知怎么好了,她跑到四喜身边一把将她抱着,两颗饱满的肉球正贴在四喜的背上。
“我靠!”四喜被她冷不丁地举动吓了一大跳,立马弹开,一脸惊恐。
“没想到啊,你竟然也会说这!” 张苑詹显然被四喜那俩字给逗乐了,完全没有意识到其实四喜不正常的是她对旁人亲昵行为的反应。
四喜煞白的脸上因为张苑詹的调侃而变红。
张苑詹走向四喜,凑近说:“四喜,那你是不是得垫很多钱?”
四喜放下喷壶,趿着拖鞋,看了一眼张苑詹:“这是陈渭中赔我的青春损失费。”
张苑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那渣男还真是小气!”
四喜莞尔,扭头走了:“我回屋了,你慢慢收拾。”
“好嘞!” 张苑詹爽快地应着,像是被天上的馅饼砸了头,她不仅找到了住处,还不怎么花钱,一想到能跟四喜住在一起,张苑詹嘴巴都咧到耳根子上了。
四喜关上门,坐在桌前,望向窗外。
在四喜这个不大的世界里,尽管她并不羞涩和内敛,但也因为她的冷淡和不善交际,没有花功夫去寻找能够真正聆听她心声的朋友,所以只能孑身一人。
她不知道如果她向旁人倾吐,那些卸下面具的同事和所谓的朋友又会是什么真实的样子。
找个伴也好。
四喜觉得自己应该是精神分裂。
她在张苑詹,孙篱,公司同事甚至陈渭中面前,似乎活的很通透,总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可她在路遥知面前,却像撒泼打滚的老妇,又像幼稚可笑的孩子。
一想到路遥知,她心骤然一紧。她不敢想象自己在路遥知心中的样子,那些不堪的样子。
也许在路遥知的眼里,她四喜就是个疯子。
四喜挪挪身子,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暗自神伤。
路遥知喜欢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呢?
一定是那种玲珑多姿的大家闺秀,又或者是那种眉目疏朗的小家碧玉。
长的也许俏丽,性情也许温柔,但都绝不会是四喜这副模样。
四喜想到这心情郁结,拿了衣服正出来准备洗澡,发现张苑詹已经收拾完了,头发湿漉漉的嗒在后背上,穿着睡衣在客厅拖地。
“大晚上,拖地?”四喜边将长发挽起边问。
“没事,刚收拾行礼把地板弄脏了,你赶紧洗澡吧。” 张苑詹眯着眼笑嘻嘻地说道,微胖的圆脸,红扑扑的像个苹果。
其实张苑詹勉强算个美女,圆脸,大眼睛,标准丰腴身材:大胸,细腰,大屁股。身上仿佛都是肉,但是又是哪一块缺了都让人不自在。
四喜转身进了卫生间。卫生间被打扫的光洁如新,看的四喜目瞪口呆。
“对了,我把面膜放洗脸台上了,你试试。” 张苑詹拍着门说道。
“噢。”四喜应着,打开吊橱,呵,全是名牌护肤品。
四喜洗洗漱漱墨迹了半个小时,出来又目瞪口呆了:尽管客厅只开了一盏微黄的落地台灯,但是每一样物品都被周周正正的摆在它原来的位置。布艺沙发上的抱枕,整整齐齐的杂志,光洁的地板。
厨房里,张苑詹晃动的身影,不知在鼓捣什么。
恍惚间,四喜以为陈渭中回来了。
自从陈渭中离开后,四喜的日子就变的愈发粗糙了。她倒不是邋遢,只是没办法过的那么精致,除了偶尔给那盆绿萝浇水,就再也花不上心思收拾这屋子。
四喜回到卧室,窝进床里拿起手机。
好几个未接电话!
“嘀!”还没来得及翻看,一条短信就滚了出来:
“四喜,明天,我就结婚了,我现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请接电话!”
四喜紧紧握住手机,眼角泛红,她快速打了几个字,关了手机蒙头大睡。
“我已经爱上了别人,麻烦你从我世界里彻底滚蛋!”
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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