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娘：为什么我想像人一样生活就这么难？

杜十娘，名杜微，生辰年月不明，明朝万历二十年间人氏。燕京城南、教坊司、春光院名妓。此故事典出《警世通言》。

杜十娘：为什么我想像人一样生活就这么难？

01（跃马杀寇救朝鲜，纳粟入监来李甲）

话说明朝万历二十年，日本关白（宰相）平秀吉，率军攻入朝鲜，一时之间破关斩将，所向无敌。朝鲜江山社稷危如累卵，旦夕难保。

朝鲜特使昼夜兼程，求救于大明。明朝朝廷内外一片哗然，救与不救，争论不休。若救之，损兵折将不说，糜费钱粮可是大事。若不救，作壁上观，那日本得手后，势必窥伺我朝。

最终明神宗朱翊均虑及唇亡齿寒，兹事体大，决定派兵渡海驰援。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一下可忙坏了户部官员，原本国库已是东挪西凑、入不敷出，如今又生出如此空缺，却是如何是好？

那户部官员急得抓耳挠腮、上窜下跳，最终乃于事无补。没奈何只得“自家打扫门前雪”，发动手下冥思苦想、搜索枯肠，终于憋出一条所谓一举两得的妙计，那皇帝老儿龙颜大悦，特批准奏。

原来那户部所行之计，乃是在全国推行“纳粟入监”的政策，即为国家储备了“人才”，又可以将募捐所得充于军饷。的确是一石二鸟、干脆利落。

那么什么是“纳粟入监”呢？这个“监”，就是“国子监”，相当于现在的清华、北大。所谓的“纳粟入监”，就是捐足一定的钱粮后，就可以进入国子监读书。

列位看官，那进入国子监读书后，前程是有奔头的，只要不违法乱纪，将来谋个一官半职不在话下。

消息传开后，国中三山五岳、五湖四海之莘莘学子群情激动、奔走相告。十年寒窗，囊萤映雪、悬梁刺股，那都没用啰！都不如有个好爸爸哩。

不多时日，全国就有两千多在学庠生进入国子监，内中有趾高气昂的膏腴子弟，亦有砸锅卖铁而来的寒门学子，五花八门，鱼龙混杂。

其中有一位学子名唤李甲的，颇有些来历，他的父亲是浙江、绍兴府的布政老爷，府第殷实、家业鼎盛。

此人家中共有三个兄弟，李甲居长，且已婚配。因多年县学考取国子监都榜上无名，其父望其克绍箕裘、光宗耀祖，因此筹措捐资将其送入国子监。

李甲有一个同乡好友柳遇春，也在京城国子监读书，昔日本是知交，如今又是同窗，自然是臭味相投、无话不说。

02（萍水相逢似胶膝，谈婚论嫁苦无银）

杜十娘：为什么我想像人一样生活就这么难？

一日国学无课，因李甲初来乍到，对京城并不熟悉，柳遇春便带着他四处蹓跶。无聊之中，二人逛到教坊春光院门前，柳遇春知道里头有一个特有名气的妓女，见李甲深感好奇，于是携其入内相识。

这个妓女就是杜十娘，杜十娘原名叫杜微，七八岁时就被卖给了这里春光院的杜老鸨，不料后来出落得浑身雅艳、遍体娇香，面如桃花、领如蝤蛴，十指犹如剥春葱，双眸恰似煎秋水，飘飘然竟如天仙一般貌美。

一时引得无数达官显贵、浪人游子如蝇逐臭一样蜂拥而至，如蚁附膻一般挥之不去。多少人不惜倾尽所有也要得到杜十娘一会，更有些纨绔子弟直至倾家荡产仍然不能自拔。

唉！“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小小春光院门前车如流水，马如游龙，宾客阗门、摩肩接踵，水泄不得通。春光院只因杜十娘这一如雷贯耳之大名而名噪一时，那美名传遍京城内外 ，乃至全国各地。

时有一位骚客作了一首诗来形容：

坐中若有杜十娘，斗筲之量饮千觞。

院中若识杜老微，千家粉面都如鬼。

却说那李甲迫不及待地蹿入春光院，欲一睹杜十娘之风采。不料这一看不打紧，竟惹出一场风月孹债，弄得一生不得平坦。

原来李甲和杜十娘互相倾慕、一见如故，李甲爱杜十娘能歌善舞、倾城倾貌；杜十娘爱李甲风流倜傥、谦恭笃实。不几日俩人就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李甲自此将学业抛之脑后，终日与杜十娘嬉游玩乐度日，不觉之中，已是一年有余。

李甲辍学嫖娼之事终于传到他的老父耳里，他父亲亲自写信叫他立刻回家，但李甲终是柔情万丈、缠绵缱绻，着实割舍不下杜十娘。因此一拖再拖，终日延捱，并未动身。

彼父盛怒之下，断了李甲的供给，还写信嘱咐所有亲友，不得借钱与李甲，切莫误人子弟。

如此一来，并未几日，李甲囊箧已空。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出门寸步难行。”

这话可是至理名言，千真万确。平日里李甲有钱时，那杜老鸨阿谀逢迎、胁肩谄笑，左一个“公子哥，右一个“李相公”，甜言蜜语耳边飘个不停，”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

如今李甲身上没钱，那老鸨便时不时地颐指气使、指桑骂槐，变着法子赶他走。正所谓“以利相交者，利尽而疏”。然而杜十娘却不同，李甲越没钱，她却越上心，拉着不放。

真个是“不会风流莫妄谈，单单情字费人参。若将情字能参透，唤作风流也不惭。”

那杜老鸨见撬不动李甲，心中一股怒火便往十娘身上泼：“人家养的女儿都是摇钱树，偏我养了一只退财白虎！天天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是老身的事。

任由那小子李甲在此混帐一年有余，一家大小愣是被弄得有气无烟。”

杜十娘被骂气不过，忍不住顶了一句：“妈妈岂可过河拆桥？女儿自十三岁以来，整整七年为妈妈攒了多少钱？何止万金？那李公子只是一时手头紧缺，前些时候又有多少钱财都到妈妈手里了？”

那老鸨本是一个见利忘义之人，如今院内无甚收入终是气恨不过。又骂道：“咱们行户人家，吃客穿客，要前门送旧，后门迎新，才会财源滚滚。

你如今搂着那不名一文的干柴棒，卿卿我我，如此坐吃山空，你是存心想饿死你老娘吗？

你若真心稀罕那穷小子，叫他交些银两来，你跟着他趁早给我滚蛋，老娘我另外去弄个粉头来过活。免得供你俩白吃白喝的，不把老娘吃死，也被你气死了！”

杜十娘一听那话里有门，立刻便问道：“妈妈此话当真？你要他多少钱？”

那杜老鸨一来心中有气，二来也是知道那李甲已是身无分文，连衣服都典当光了，心里也有故意刁难之意，其实只巴望杜十娘能够早日回头。于是顺口就说道：

“那小子，穷得叮当响，谅他也拿不出多少钱，只要他三天内拿出三百两银子，我就让你跟他一起走。”

杜十娘不动声色，连忙说三日期限过于紧迫，要鸨妈宽限至十日。那杜老鸨嘿嘿冷笑，心想“谅他十日也拿不出三百两，便宽至十日又何妨。”

于是说看在微儿面上，放宽至十日。杜十娘又说口说无凭，即刻叫了文书先生立了字据。那鸨妈碍于面子，竟也不改口。

当晚夜深人静之时，杜十娘在枕边将白天她鸨妈许三百两银子即放人之诺，私语于李甲。要李甲若真心要她，请早做筹画。

李甲心内欢喜，只是囊中羞涩，无法可施。只好对杜微说，打算明日去找亲友假装辞行，借到三百两盘缠再作安排。

不料一连三日上窜下跳、东奔西走，竟无一个亲友愿意借上十两、二十两的。没有谈钱时，每一个人都是乐哈哈的，待他一如既往，一说到钱，人人色变，全都叫苦连天。

真个是“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昔日的两肋插刀之亲友，如今人情薄得像一张纸。

原来亲友们都因为李甲不思上进，视求取功名之途为粪土，终日眠花宿柳，挥霍无度。都怕借钱与他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因此心内纠结，未敢允诺。

那李甲之父此前又再三嘱咐过所有亲友：“切莫误人子弟”。因此竟无分文借到。

李甲又羞又愧，无颜回春光院见十娘。只得借宿于好友柳遇春之所，那柳遇春知道事情始未后，劝他谨慎，不可深信。

03（真心实意感挚友，烟花巷里庆新婚）

杜十娘：为什么我想像人一样生活就这么难？

到第六日，杜十娘心内纳闷，未知就里，于是吩咐小童去找李甲，此时李甲正好在街上郁闷闲蹓跶，那小童生拉硬拽地把李甲拖回了春光院。

当晚夜深人静之时，杜十娘询明事情始未后，从被褥中拿出了一百五十两碎银子，说是三百两银子她出一半，另一半请李甲明日抓紧再去筹借。

李甲大喜过望，次日告诉了好友柳遇春。柳遇春听后为之动容，知那杜十娘是真心愿嫁，为了不负十娘一片赤心，柳遇春亲自出头去替李甲筹借，到第九日，终于凑齐三百两银子。

第十日早晨，杜老鸨在门外一边敲门一边说道：“微儿，今天是第十日了，快叫那穷小子滚蛋！”

此时杜十娘刚起床，还未疏洗。李甲起身开门，并将三百两银子掷于桌上。

那杜老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悔之莫及，口中嗫嚅了一会儿，才对十娘哭诉道：“微儿呀！你当真不要娘了？娘从你七岁把你抚养成这么大，娘容易吗？这小子有什么好？你非要扔下老娘跟他去？……”

不料那杜十娘心中早已看透了她那自私自利、猪狗不如的养母，如今有这机会可以跳出火坑，岂容错过？她的心中早已将那怜悯化为灰烬，今日势必狠起心肠，冲向目标。

杜十娘冷冷地说道：“妈妈前时立有字据为凭，岂可言而无信，女儿这七年为院内所赚收入也足以报答妈妈的养育之恩了。女儿今日从良，妈妈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哭哭泣泣起来？”

那杜老鸨无言以对、恼羞成怒，吼道：“滚！滚！滚！就这样出去，什么也别想拿走！”

说着拉起十娘的手往外拖到门边，随即顺手就把房门锁上了。

此时已是深秋，早晚气温偏低，那杜十娘刚刚起床，身上只穿一件内衣，当下也不发怒，也不哀求。与李甲手拉着手向杜老鸨拜了三拜，转身走了。

杜十娘在京城教坊司生活了十几年，名声响当当，自然结交了许多朋友。此时拉着李甲就来找宜春院的谢月朗。

在谢月朗、徐素素的帮助下，杜十娘翠钿金钏、瑶绕宝珥、锦袖花裙、娈带绣履，一身穿戴打扮得焕然一新，并邀请昔日要好的姐妹们欢聚一堂，当晚举行了婚礼。

众姐妹都是胭脂巷里数一数二的娱乐能手，都为杜十娘从良之举而高兴，一时间吹的吹、唱的唱，倒也是热闹非凡、其乐融融。

次日辞了谢月朗往柳遇春处暂住，并整备行装。一见到柳遇春，杜十娘倒头便拜，谢谢他瑰意琦行、鼎力相助，玉成她俩之事。看到杜十娘跟着好友一心从良，柳遇春自然也乐得合不拢嘴。

十娘拿出二十两碎银一处，要李甲置办衣裳，另买些实用之物赠送给柳遇春。另拿出五十两，要李甲整备行装，雇车马，准备先到吴越一带游玩几天，再作打算。

不过，这些钱，十娘告诉李甲都是从姐妹处借来的。

两日后，风和日丽、秋高气爽，燕京郊外驿站柳遇春为好友李甲夫妇饯行。正在小酌之时，一队轿马风尘仆仆，匆匆而至。原来是谢月朗、徐素素带领众姐妹急急赶来送行。

下轿后谢月朗、徐素素和另外两个妹妹一同抬了一个描金文具箱放在杜十娘面前。说是众姐妹一同赠送与十娘的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那杜十娘也不推辞，慨然笑纳。

千里相送，终有一别。却说李甲、杜十娘二人与朋友们依依惜别后，一路风尘仆仆、晓行夜宿，来到了潞河边上。

04（瓜洲、瓜洲千古事，渡口、渡口万年嗟）

杜十娘：为什么我想像人一样生活就这么难？

此时恰好有商船可捎带搭乘，李甲与其谈价后一同前行，待得下船航行，李甲又是囊中消索，终日愁眉苦脸。

不几日到了瓜洲渡口，因那商船所去方向与他俩去向相背，李甲与杜十娘只得下船另雇民船。

杜十娘见李甲愁容满面，知道又是游资已罄、周转不济所致。十娘把李甲叫到那个特大描金文具前，打开箱子从里面提出一袋银子，足足有五十两之多，塞给他另雇民船。

那李甲只因自己堂堂一男子汉，竟弄得如此狼狈不堪，正在羞愧难当之中，竟未伸头观看箱中虚实。

那杜十娘却说：“承蒙姐妹们雅爱，此中所赠之物足够咱们夫妻俩畅游吴越，今后生活也不必多虑。”

李甲汗颜之下，听了个半懂不懂的，竟也没有深询，急忙转身去雇民船了。不料这瓜洲渡口雇船倒是方便，未有半日，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明日开船了。

当晚，天气初肃，月朗星稀，千里潞江似练，李甲因为一切顺畅心中愉快，口中自然嘻嘻哈哈。那杜十娘也是多日被困于那人声嘈杂的商船中，未得一展歌喉，便有些技痒。

窃喜今日就夫妻二人，于是相约船头摆酒娱乐。李甲久未听到十娘唱歌，于是怂恿十娘一展歌喉。杜十娘取扇按拍，哼哼唧唧地唱了一首施君美《拜月亭》中的《小桃红》。

果然是字正腔圆，娓娓动听，直把个李甲听得呆若木鸡，那水中鱼儿不停地跳出水面聆听，天上浮云也都听得痴痴呆呆并不动荡。

却说离此渡口不远处另有一条船隐泊于杨柳树下。船上一人看样子像是二十来岁的光景，此人名叫孙富，倒是一个浮华好色、荒淫不经之人。

原属于徽州新安人氏。只因在扬州开了几家盐场，家中资产就几百万了，遇到入眼女人惯会不惜代价、撒漫用钱，那是搅尽脑汁也要搞到手的。

真是天意弄人，事有凑巧，此时孙富正好站在船头赏景。听到如此美妙绝伦的歌声，疑是天籁之音，待得旋身四顾，却发现声音来自不远处的一艘民船上。

孙富暗想：“这样的船家那有如此尤物？定非良家妇女，待得见上一见，见机行事，或许可以尝上一羹，快慰平生。”

当即想要靠船，可是天色已黑，只得作罢。至此，那孙富念念不忘，通宵未眠，只待天明询个究竟。

此时已是仲冬时节，当晚忽然彤云密布、北风呼啸，竟下起鹅毛大雪。次日雪虽停，但艄公却说不能行舟，于是李甲与杜十娘就被羁在了瓜洲渡口。

那孙富一宿未得入眠，晨起恰巧天公作美，来个雨雪封江，不由得心中暗喜。当即立刻叫艄公移船挨着李甲之船下碇。推开窗户盘算着如何搭讪邻船。

恰巧此时杜十娘洗濯已毕，正在推开窗户倒水。那粉妆玉琢之臂，香腮带赤之容，真个是“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却正好被孙富窥个正着。

那孙富不由得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一颗淫心“呯呯”直跳，却又不知该如何搭讪。沉吟半晌，昂头大声吟了两句歪诗：“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那李甲听到邻船吟诗伸头探视，孙富急忙趁势打了个招呼。于是二人便聊了起来，言犹未尽，意兴甚浓，孙富便约了李甲一同前往酒家长谈。

俗话说：“酒后出真言”，对于城府不深之人的确如此。那李甲几杯老酒下肚，竟把萍水相逢的孙富当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心好友。那孙富左兄弟、右大哥，亲亲热热叫个不停。

只须轻轻套了些知心小话，便把李甲肚里与杜十娘交往的来龙去脉，掏了个一干二净。于是孙富故意欲言又止，着实为兄弟李甲担忧起来。

那李甲本是个没心没肺、没主见的人，孙富越不说，李甲觉得越是事关重大，终是缠着孙富说出一番“为兄弟两肋插刀”的真心话。

那孙富权衡利弊、晓以利害，振振有词地说道：“首先是兄长与尊父，父子之间乃是天成不可离间的关系，岂有儿子不要老子的？

谁又愿意背上“不孝”的骂名？所谓“疏不间亲”的道理，正是如此。更何况兄台只是为了一个妓女而已。

其次，兄长房内己有正室，今日却是忽然携一烟花风尘中人于房内，将作何解释？若不相容，将之奈何？

再说兄长可是名门望族，即便尊夫人愿意收留，那杜十娘可是京城名妓，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从今以后，兄长出入门庭再无身份可言，亲戚朋友势必皆侧目而视也！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欺瞒慈父、污辱祖宗的行为，是很难得到贵家族全体人员所原谅的！”

那李甲本是生性懦弱、胸无主见之人。此前并未想到会有如此利害的关系，一时之间愁眉苦脸、如鲠在喉、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得已又问孙富此事该如何是好，那孙富又是故弄玄虚，默然不作答。李甲又是央求，又是哀告。

孙富才说自己愿马上拿出一千金赎下杜十娘。叫李甲拿着千金回家，在其父面前只说在京城开馆授课，可保一切无虞。

李甲心中割舍不下杜十娘，此时有家不得归，又苦于囊中消索，不名一文，又怕招来千古骂名。一时左思右想，又苦又悲，不由得涕泗滂沱、悲不自胜。

那孙富见他忧虑难决，只好叫他先回去与杜十娘商榷，明日再作定夺。

当晚，李甲愁容满面、忧心忡忡，辗转反侧、未能入眠。杜十娘云里雾里、不知就里，只得柔声相询，不料那李甲只是唉声叹气、并不作答。

杜十娘垂泪说道：“郎君昔日曾言，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夫妻之间，本属同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夫君又有何言语不能相告于贱妾？独一人戚戚于怀？郎君视妾为何许人也？”

此时那李甲才将白日孙富之言说起。杜十娘瞬间脸色铁青，冷笑道：“夫君意下如何？那一千金是否已经到手？”

李甲难为情地说：“那孙兄叫回来先与娘子商议再作定夺，一千金还在孙兄手上。吾心亦难以割舍娘子，故且先回。”

杜十娘咬着牙说：“夫君明日尽可取回一千金，贱妾愿嫁。”

次日卯时，杜十娘就起身梳洗，翠羽明珠、瑶簪宝珥，全身装扮一新。太阳出来后，便叫李甲去请孙富，又叫艄公将那一箱描金文具搬至船头。

此时正逢渡口上工之时，渡头上各色各样谋生之人来来往往，人声鼎沸。

片刻，那孙富满脸堆笑、洋洋自得地跟着李甲来到船上。一见到杜十娘，那孙富淫眼微饧、口角流涎，口中叫着：“娘子”，急忙下拜行礼。

那杜十娘一脸寒霜，浑身颤抖，指着孙富骂道：“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如何贪图枕席之欢而毁人连理之亲？凭你几枚破铜烂铁就能横行霸道吗？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杜十娘刚刚开口痛骂，渡口上的人听到骂声纷纷聚拢围观，那孙富顿时一脸羞愧，脸色紫涨，觉得无地自容，口唇嗫嚅张合了一会儿终是无言以对。

杜十娘骂完孙富又痛诉李甲道：“我夫妻二人原本两心相悦、情投意合。故一路上不辞辛苦、千里间关，岂料夫君却是鼠肚鸡肠之人，只因囊中羞涩，便生出那贪窭易心之念。

堂堂七尺男儿不效顶天立地行事，却学昏庸老妪惑于浮议，贱妾情深似海、肝胆相照而相随，你却忍心把妾身中道抛弃。”

此时杜十娘怒火中烧，再也忍无可忍，上前一把掀开安放在船头的描金箱子，伸手抓起一把翡翠和夜明珠，“嗵”的一声，掷入江中。

接着又顺手抓起两个金元宝，指着李甲的鼻子骂道：“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贱妾椟中有玉，你却眼里无珠。

这一箱宝物价值不下万两黄金，足够吾夫妻一辈子开销，贱妾正要设法装裱于你，让你荣而归见汝父。

却又怕你欺心，故意说箱子是姐妹相赠，今日果然竖子狼心、昭然若揭。”

杜十娘一边骂，一边往江中掷宝物。此时忽然天昏地暗，日色无光，江风凄凄、阴霾重重，只听得北风阵阵呼啸，寒鸦“呱呱”哀鸣。天空竟然潸然泪下。

那李甲又苦又悔，膝行向前抱住十娘的大腿，连连哀求她就此作罢。

此时岸上围观人群纷纷指责、唾骂孙富、李甲。又有几个年青仗义之人捋起袖子要打孙富。孙富吓得抱头哀告，求杜十娘就此罢休。

此时的杜十娘满腔怒火再也难以控制，多年来任人欺凌所积郁的怨气，此时像火山爆发一样井喷而起。那十娘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脚便将李甲踢开。

接着俯身抱起箱子指着孙富骂道：“我变成厉鬼也要找你报仇”。

接着纵身跳入波涛汹涌的江中。众人慌忙叫喊打捞，只听得水声汩汩哀号，再也无影无踪。

05（人去楼空面目非，皮里春秋空黑黄）

杜十娘：为什么我想像人一样生活就这么难？

杜十娘就这样装着满腔怨恨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个世界对她太残酷了，多少人只是玩她、戏弄她，或者只是为了在她身上发泄兽欲，当她天真地把满腔纯情倾注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时，她得到是无情的抛弃。

听说后来那孙富天天做噩梦，梦见杜十娘要杀他，老是惶惶不可终日，最终得了一病，一命呜呼了。

那李甲又羞又恨，人人见而唾之。一时受到他的所有亲朋好友的指责、唾弃，自惭形秽之余，自责极深，终于承受不了良心和道义的日日谴责，不可救药地疯了。

而那柳遇春有一日外出远门经过江边，因为脸上沾满尘土，就拿着脸盆到江边打水洗脸。不料不小心将盆坠落水中，那盆竟然一直往下沉。

柳遇春此人有恋旧情怀，难舍那个已使用多年的旧铜盆。便叫渔翁帮忙打捞，不料却捞起一个小匣子，里面装满了珍珠、黄金、古玩等无价之宝。于是柳遇春和渔翁平分了事。

当晚柳遇春梦见杜十娘向他行礼，并说道：“承蒙柳公子高义，小女子悒悒未忘，原想待到安顿以后，再行报答，不料事出唐突，无可挽回。今日江上略备薄礼，不成敬意，谨以致谢昔日高谊。”言毕，一阵阴风，不见踪迹。

哈哈，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时侯一到，一切都现见现报。”

可见在这个世界上金钱才是至高无上的！“情意”又是多少钱一斤？

这个《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就是因为有了这个“百宝箱”，才使得故事格外引人注目，以至于流传至今，经久不衰。

有人说，杜十娘傻呀，有那么多钱，何必寻死呢？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的，此话初听好像是对的。

只可惜那杜十娘被世上的男人玩弄怕了，她要的是真情，若不要真情，当时李甲身无分文赖在春光院时，就可以把他赶了。又何必卿卿我我同他磨上一年多呢？

只可惜那李甲胸无城府、懦弱无能，并不是一个经济上已经独立的人，虽说是己有妻室，但却要伸出手来向他他父亲索取才能生存。

对于李甲来说，那孙富只须稍稍套些话语，便把他肚里掏个精光。真正的是个“直肠子”。人们常说“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那李甲却也不知，以至于铸成如此大错。同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以后也是会出问题的。

燕京古道马迟迟，瓜洲渡口波汹汹。

败荷衰柳乱蝉嘶，映心并禽相约眠。

春院落花红犹在，画舫香屏何空掩。

寂寂江山人何处？天接云涛连雪雾。

落花犹在，香屏空掩，人面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