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乔月家的堂屋里,长凳上坐着面如铁色的汪中一,他不明白,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子这次是怎么了!
他的头不住的微微点着,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生气,生汪甲的气。
此时的汪甲倚着大门站着,没有任何生气,眼神黯淡,头发蓬乱,不说一句话。
乔月还没从刚刚的挨打风波里回过神来,坐在小爹身旁,时不时抽泣一回,把身上那件玫红色娃娃领衬衫,抹得全是眼泪和鼻涕。
打破这安静的是黑子的一声娇嗔。
黑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脚跳到乔月腿上,嗲着嗓子唤了主人一声,嗅了嗅乔月衣襟上的鼻涕,用头来回蹭着。
“小叔,您回吧,我不打她了!”汪甲从鼻腔里哼出一句,眼神却没动。
“你个混账东西,打孩子算什么本事!”汪中一怒斥完这句话,还啐了地上一回口水。
“这几天要不是我和你小妈在家,我看你怎么办?混账东西……”原来,汪中一的潜台词是:我们忙活一通,没落着好,还被往家赶,哪有这个道理!
汪甲突然猛地蹲下去,双手抓了一把自己的乱发:“我早就没工打了,莲现在也这样,日子咋过下去……啊……”
这下黑子也不动了,屋里的三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这个精瘦的汉子在地上蜷缩成一个球。
……
汪甲说的没错,早在半个月前,他打工的电器厂就倒了,厂长卷着最后的资产跑去了深圳。
他觉得不能就这样两手空空回家,就一直在工地等活儿干,那天正在工地啃馒头,腰间的BB机响了……才知道老婆出事了,匆忙赶回来,却发现闺女有“药”却宁愿毁掉也不给老婆吃,瞬间也就控制不住情绪,拿起了棍子……
汪中一扬了扬手,停在半空,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好又把手砸在膝盖上,头摇得更厉害了。
堂屋隔壁的张爱莲把这一切听得真真切切,她半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将头歪在肩膀上,嘴唇剧烈的抖着,终于还是嘤嘤地哭出了声。
屋外的天空,被谁蒙上了一层老旧的纱布,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
这小小山坳里,野草嫩了又翠,稻穗青了又香。唯独那天空,自打张爱莲病过以后,就再也没像那年早春那般娇艳欲滴、澄澈明洁了。
夏季汛期来临的时候,大雨连续下了二十多天,乔月家旁边小河也来了洪闹,冲掉了屋子拐角的一个小堤坝。
村里的胡三奶知道了后第一个使唤来了老伴儿,背着自己干活的器具,上门帮汪甲修堤坝。
于是接二连三,也来了不少村里的乡亲,给她们家来做帮手——这家人,自从汪甲没打工开始,不容易啊!也没个亲爹娘帮衬。
汪中一说自己干不动重活,不过也自己掏钱买了一些石头,用来加固堤坝用。
家里今年发生的这一切,让乔月性格变了个样,每天除了做饭喂猪养猫洗衣服,就是趴在门口青石台上发呆,偶尔也拿本书在那背一背。
在学校里,张老师也不再揪她耳朵了,一方面她的成绩的确有点气色,另一方面,也是从班长刘田那听说了她家的一二。
刘田作为班长,对乔月的照顾也是没话说的,辅导数学,提背课文,甚至在轮到乔月烧水的时候,也翘了早读帮她在柴山里找松矿引火,要不是他成绩还可以,张老师早就想看看他的耳朵耐不耐揪。
不过这一切对于汪乔月来说,不会在她的心里产生任何涟漪,她看见爸每天起早贪黑不要了命翻田上山,妈也拖着瘦精精的身体开始接镇上的手工活做就知道,家里光景不容乐观,该懂事了。
至于之前那件事,她谁也不怪!
(幼时 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