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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胜败兵家事不期

第一回 胜败兵家事不期

作者: 西园Alyosha | 来源:发表于2019-05-09 11:40 被阅读34次

    高飞兮安翔,乘清气兮御阴阳。

    大唐天宝十载七月三十日清晨,天色将曙未曙,将明虽阴,七河草原正是凉风习习,万籁俱寂。惟有一只草原雄鹰在药杀水边孤独地翱翔着。

    它曾是一只高傲的雄鹰,因为它们才是这片草原的主人。

    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它们见证了月氏人、乌孙人、白匈奴人、突厥人的旋兴骤灭。几百年过去了,如今可汗、叶护们安在?只有雄鹰依旧在天空中肆意飞翔,俯视大地。

    得力于它的速度与力量,这只雄鹰从未披星戴月地出来觅食。但今天,它不得不在太阳还未升起前就出发,只为猎取哪怕一只雪猪,好去喂养嗷嗷待哺的幼崽。

    然而雄鹰极目之处,哪里能看见一只猎物,这些小家伙如果还活着,恐怕早已躲入地下!

    只因两支大军在此激战,守城的坚壁清野,攻城的伐木扎营,将怛罗斯城外方圆二十里毁的寸早不生,鼠兔绝迹。

    雄鹰也终于明白了,草原的主人只有腾格里,它与人都是过客。

    雄鹰在城郊徘徊了一阵,终无所获。它只得鼓起勇气,向怛罗斯城上空飞去,奢望在这座石国大镇能够侥幸捉住一只家猫家犬,以餐空腹。

    这座城镇虽说比不上布哈拉或者撒马尔罕等河中大城,但得益于丝绸之路,也算是商贾云集,繁华一时。

    但现在雄鹰掠过之处,只剩摇摇欲坠的城门与勉力支撑的城墙,城中有钱人早已在围城之前就已逃离,剩下的居民中,年轻有力的被征为民伕,妇孺老残则被圈养起来,一天只能喝上一口稀面糊。大半房屋都已被拆毁,一石一木全部用于城防。至于鸡犬猫鼠,早已被居民吃干净了。

    雄鹰已快飞不动了,但它仍不愿放弃,最后一搏,向围城的唐军营地飞去。

    大唐军营连绵数里,旌旗节钺,甚是严整,令人生畏。此战起因正是去年十二月,大唐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以石国无礼为由,袭破石国,俘虏其国王,并大肆杀掠。石国残部只得向大食求援,以图复国。高仙芝闻之,引兵来战,将石国残兵及大食先锋包围在怛罗斯城内。大食急忙遣兵来援,高仙芝分兵阻击,两军相持已有四日,大食援军虽然越聚越多,怛罗斯却也城破在即,双方真是战到了最后的节骨眼。

    这只雄鹰在徘徊中瞧见了昨夜激战后被寻回的唐兵遗体,这些尸体被整齐地摆成几排,没有胡乱一丢,这也是还活着的人能为他们做的最后的好事了。他们战死异国他乡,尸体不可能运回故里,将在今早供人们哀悼后就地焚烧。

    这只骄傲的雄鹰以前哪里吃过死尸,但事到如今,未寻着任何猎物,还能怎样?只有忿忿地鸣叫一声,便向那些尸体俯冲而去。

    雄鹰已是饿极,此番猛扑,用上了全部气力,犹如坠石,莫说尸体,就算狮虎也难堪这一击。突然,“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如流星逆飞,势比闪电,雄鹰还未发觉,箭杆已横在了它的项颈之中。雄鹰又扑腾了两下翅膀,终于从八丈高空垂直落下,正应了“鸟为食亡”这句话。

    “都尉好箭术!”一名唐军队正击节赞叹道。

    这名队正作寻常下等军官打扮,相貌也是普通的关中大汉,家世更是极为一般。可是不同于其他穷人家给孩子起阿猪阿狗等好养活的名字,他的名字饱含了其父的异想天开——李贰师,那是期望他能够像贰师将军李广利一样,又做将军又做外戚。

    然而李贰师混到了四十多岁,还是一个只能管辖五十人的队正,并且还要给小他二十岁的都尉叫好,不知他的父亲当作何想。

    落鹰者正是李贰师身旁的一位年轻都尉,今年二十有二,生的是身长七尺,俊朗英姿。虽说经年风霜,皮肤有些黑糙,自然比不上长安、洛阳城里那些面如冠玉的公子哥,但他剑眉星目,双眼炯炯,又岂是那些纨绔子弟所能比拟的。

    不过要是李贰师的老爹在场的话,准会无视人家射雕落鹰的本领,更要愤世嫉俗地暗骂一句:“靠父荫的绣花枕头。”原来这人原名耶律七斤,乃契丹迭剌部落小王子,从小倾慕中原文化,因崇拜北齐射雕大将斛律光,故改名耶律光,表字修明。耶律光在五年前随父归化入唐,天子大喜,赐名李慕华,是以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上从五品的果毅都尉,跟从“神通大将”李嗣业。

    耶律光也知自己年纪轻,磨砺少,所以对这位老队正素来客气,便拱手道:“老哥儿谬赞,咱大唐军中不乏百步穿杨,一箭双雕的好手,我射下的这只,看样子已经疲惫不堪,实在算不了什么,不过是为了保全将士遗体,以彰其报国之心罢了。”

    李贰师又谄笑道:“都尉仁心,教人佩服。”

    耶律光正要摆摆手,不想再听阿谀之词,却闻“哼”的一声,尽是轻蔑之意。

    耶律光与李贰师循声看去,不知何时身边已立了一位精壮的中年番将,二人竟全无察觉。那名番将身着唐军明光铠,却未佩中原兜鍪,而是头戴波斯样式的头盔,冒顶有尖刺,高鼻被护鼻梁遮却,看不清面庞,但是露出的一对鹰钩眼令人难受。

    “炽俟山!你胆敢对上国天将无礼!”李贰师不失时机地对那名番将喝到。原来这番将正是助安西都护府出兵的葛逻禄长老,此次西征,高仙芝共点汉军三万,胡军一万,胡军便是以葛逻禄人与拔汗那人为主。葛逻禄人迁居热海,地处西域与波斯之间,如此打扮也不足为奇了。

    炽俟山并不理会李贰师,向耶律光诘问道:“好一个武夫仁心。果毅都尉对死人可谓仁矣,对活物呢?人既然已经死了,不论生前是谁,与一抔尘土何异,那鹰却还活着,你将它射下来,它那一窝小鹰怕是要活活饿死了。都尉仁于死,而不仁于生,谬矣。”

    耶律光一时语塞,觉得炽俟山所言颇为有理,其实他们契丹部族也是施行天葬的,不讲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耶律光一向服理不服人,遂作揖道:“未知生,焉知死,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多谢炽俟兄相教。”

    炽俟山见耶律光是磊落汉子,心头一热,也要还拜。未及倾身,忽听“啪”的一声,一条马鞭在身前抽响。紧接着响起一阵惊雷吼声:“上国使臣不拜下国之君!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受果毅都尉一拜,还不快滚!”

    炽俟山怒瞪来人一眼,转身而去。李贰师又不失时机地迎上来人,恭敬道:“徐将军辛苦,韩都尉操劳,二位起得恁早。”

    那抽鞭的蛮横都尉哼道:“节帅(高仙芝)与李威卫(威卫将军李嗣业)、段别将(安西别将段秀实)彻夜谋划破敌之法,我辈岂敢安睡?”

    那长须的徐将军则对耶律光语重心长地说道:“李都尉,你可是朝廷五品命官,说来品级也不比段别将低,正应好好磨练,将来扬我国威,岂可对葛逻禄人施礼,有损国体。”

    耶律光笑道:“徐将军所言甚是,但周公亦有吐哺之举,恐怕周公并未有损国体。”

    韩都尉忽阴阳怪气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恐怕耶律都尉与葛逻禄人更显亲近吧……”韩都尉以耶律光本姓相呼,未称呼赐姓,轻视如此。

    徐将军打断道:“韩都尉,不得乱说。节帅乃高句丽人,你这话叫他老人家听见……”

    不等徐将军说完,韩都尉就惶恐地不住道:“下官失言,下官失言。”

    徐将军一摆手,又对耶律光说道:“要我说啊,是李都尉诗书读的太多,不会做武官了。”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看我徐某人,死在我大刀之下的蕃胡,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乃至有‘人屠’之称。如今哪个宵小敢在我面前造次。”说罢又自豪地捋了捋长须。

    韩都尉也迎合道:“是啊,李都尉,你一介武夫,学那些个书生多情作甚?听闻你在长安,不惜用一年俸禄重金买下古琴,只为一见平康坊六姐儿,讨其欢心。要我说,值得吗?一年俸禄够你玩一辈子的窑姐了。”

    徐将军也叹气道:“李都尉,节帅爱才,传你兵法剑法,你莫要为书生意气所累,自毁前程。去年破石国,你不索金银,不取妇女,以至于军中有好事之徒造谣你通敌。若非节帅明鉴,你可就百口难辩了。”

    李贰师已吓得不敢出气。耶律光仍不以为然道:“这等谣言,无凭无据,哪个会信?”

    “无凭无据?”韩都尉嘬嘬嘴道:“破石国后,节帅赏赐你一美姬,你为何给放了?”

    耶律光坦然道:“即非两情相悦,不如还其自由。”

    “你可知那美姬是谁?”韩都尉踏前一步问道。

    “她自称富商女。”耶律光边说边伸手要推开韩都尉。

    韩都尉突然厉声道:“你放走的是石国公主!她脱身后女扮男装,逃至河中,乞来援兵。本战全因你而起!”

    耶律光伸出的手僵在一半,惊道:“你……你胡说,如此大事,我岂不知?”

    “哼,我掌管探马营,焉能不知。可恨报与节帅,节帅怜你,不让声张。”韩都尉指着那些唐兵遗体,喝道:“这些良家子,谁无父母,谁无兄弟,全因你而死!”

    耶律光脑袋嗡的一声,不自禁地向遗体跪下,口中喃喃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就在这时,众人不远处的主帅大帐掀开了门帘,别将段秀实探出头来沉声道:“传令诸将进帐,节帅面授机宜,破贼只在今日。”

    韩都尉蔑视耶律光一眼,便陪同徐将军入帐。李贰师目送二人进入帐篷,才去扶起耶律光,给他拍了拍灰尘,劝慰他快入帐。不过,李贰师劝慰得了别人,却劝慰不了自己,毕竟他作为下级军官,今生恐怕都没有机会步入主帅大帐,当然这次也不例外。

    众将鱼贯而入,分列两旁。大帐最中央乃一沙盘,虽然是匆匆制成,一点也不精美,但好在清晰,哪里是怛罗斯城,哪里是药杀水,大唐与大食的大营又分别在何处,全都一目了然。沙盘两侧分立两员大将,一位壮勇,一位忠厚,正是威卫将军李嗣业与别将段秀实。段秀实身侧还侍立一名清秀文士,乃节度掌书记杜环。沙盘后坐着一位沉稳老将,正拿着一根木棍对着沙盘思索,便是安西都护府节度使高仙芝。而高仙芝身边还空了一把椅子。

    众将到齐后,段秀实向高仙芝拱手道:“节帅,诸将皆至。”

    高仙芝略一抬头,环视众将,对段秀实说道:“那人还没来。”

    正说着,大帐门帘被卫兵高高掀开,生怕拂到此刻进来的人。那人穿着整整齐齐的朝服,面白无须,与沙场摸爬滚打的众将大相径庭,但是上至节度使,下至一员小校,都要对他礼让三分,因为他是监军太监边令诚。

    高仙芝起身迎道:“就等边公公了。”

    边令诚径直向高仙芝身边的那张空椅走去,并说道:“在下夜不能寐,思索三国那曹孟德鸡肋之事,故而来迟,节帅原谅则个。”

    耶律光等几位好读书的将领听明白了,边令诚意在退兵。三国时汉中之战,曹操与刘备对峙,耗日持久,不能取胜,渐有退兵之意,遂以鸡肋为口令。

    高仙芝笑道:“巧了,本帅与李、段二将夜聊三国,也说到了曹操。”

    “哦?节帅好雅兴,不知聊了什么?”边令诚问道。

    “聊那官渡之战,若非荀彧劝阻曹操退兵,恐怕胜败易主啊。”高仙芝放下木棍,抚须道。

    边令诚已在座椅安坐,瞧了瞧众将,又看了看沙盘,抄起木棍指着沙盘上的怛罗斯城,说道:“血战四日,顿兵坚城,而胡兵云集,已有十万。节帅可用之兵不过三万,这第五日,是围城,还是阻援?”

    高仙芝要过木棍,在沙盘上指指点点道:“围而不阻,腹背受敌,阻而不围,敌众我寡。当然是又围又阻。”

    边令诚又惊又急道:“老高,你可想清楚了。今日退兵,不过是师老无功,朝廷不致降罪。若是不慎战败,则有丧师之罪!边某在你处监军已有四年,荣辱与共,岂能坐视你一意孤行,害了全军。”

    “边公公,大战即开,你在这里言败,不怕扰乱军心吗?”高仙芝气道:“好,我就答应边公公,今日获胜,自然有你监军之功,今日倘若战败,由我高仙芝一人承担责任,与你边公公无半点关系!”

    边令诚白脸已经气得通红,还未答话,高仙芝已然起身,对众将下达军令。

    高仙芝爱才,对耶律光甚为喜爱,曾为他详细讲解《李卫公问对》。耶律光心中也曾构想破敌之策,竟与此刻高仙芝的命令相差不多。

    虽然大食援兵云集,四日间陆续赶到数万之众,但辎重给养没有那么快跟上,必不能持久,全都仰仗解围怛罗斯城后,使用城内的补给。而怛罗斯城防现在已经摇摇欲坠,只需要集结重兵不计伤亡再强攻一次。只要城一破,大食军队士气必受极大打击,届时唐军再对峙一两日,大食就会退兵。故最终的方略是:高仙芝亲率重兵强攻怛罗斯城,由李嗣业带五千精锐之师阻援,葛逻禄轻骑负责保护李嗣业侧翼,拔汗那人留作后军。

    众将领命,步出帅营后各自传令小校去点齐兵马。值此空档,众将整齐立于唐兵遗体前,高仙芝从段秀实手中接过火把,呼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今日仰仗各位弟兄了,待破城灭贼,大伙富贵还家!”

    众汉将慷慨激昂,皆呼:“破贼!破贼!”高仙芝于是将火把抛向遗体,尸体已被淋上火油,顿时火光冲天,正如众将熊熊斗志。

    而后众将各点兵马,奔向战场。耶律光随李嗣业抵达阵地,乃是怛罗斯城西十里药杀水边的一处乱石滩。药杀水对岸便是大食援兵云集之处,乱石滩背后便是一马平川的怛罗斯城郊,当真是要害所在。大食援兵虽多,但此时已经渡河的不过三万人,唐军有河流遮住一翼,又有葛逻禄人保护另一翼,只要将士用命,迟滞大食援兵一两天并非不可能。只要阻援得力,破城全无悬念,到时大食只得退兵。

    唐军正在列阵,李嗣业望着大食军阵的方向,下令道:“李慕华,你带五百铁骑前去叫阵,将贼兵引来,只许败不许胜!”

    “诺!”耶律光领命道。韩都尉心下不满,小声道:“首功又叫这厮抢去。”

    耶律光领兵沿河南行不到三里,已可望清大食方阵,三万大食人尽皆黑袍,黑压压的一片,犹如压城乌云。军势中竖着无数黑色大旗,旗上或绘新月与星星,或绘弯刀与经文,更彰气势。大食人背后的药杀水上,横着四十来座浮桥,对岸的大食援兵正在匆匆渡河。

    耶律光徐徐前进,两军相距只有一里,大食人仍不派骑兵驱赶,可见大食并不打算此刻迎战,而是想要守好桥头堡,待主力渡河后直接前往怛罗斯城下决战。看来这些先渡河的部队,在前几天尝试解围的战斗中吃亏不小,今日才会如此谨慎。

    耶律光心道:现下五千对三万,还可拖住敌军,若是任由大食人渡河,恐怕过了午时,就是五千对六万了,那时敌人分兵一万对付我们,余下兵力全部扑向怛罗斯城,纵使节帅能够攻破城门,也不免腹背受敌。

    这样想着,耶律光策马前奔,大食人显然没想到唐军会有一人冲来,前排弓手一时竟然忘了搭箭。耶律光在大食军前六十丈处立马,迅速弯弓射出三箭,登时两面星月旗,一面弯刀旗随箭而落。大食弓手这才纷纷还击,耶律光已经回马跑出射程。

    大食人顿感受辱,终于按耐不住,留下一部保护浮桥,步兵方阵徐徐向北挺近,右翼的两千骑兵则高呼口号,向耶律光及五百铁骑冲刺而来。

    耶律光不退反进,率铁骑竟向大食骑兵逆冲而去,将最前方由呼罗珊人组成的辅助弓骑兵冲得七零八落。须知大唐玄甲铁骑乃天下雄兵,当年洛阳之战,唐太宗李世民率三千铁骑一举冲垮十万夏军,生擒窦建德。是故大食轻骑虽多,只能围住五百铁骑,但不能分割歼灭。

    厮杀一阵,耶律光见大食步兵逼近,便下令突围,一部铁骑拨转马头,向外冲去,唐刀劈到,无人能挡。奈何大食人实在太多,这部分铁骑刚拥着耶律光冲出包围,大食人就再度涌来,将缺口堵上,又将余下铁骑再次包围。

    李贰师被围在内,急向已突围的耶律光喊道:“都尉勿弃我!”其麾下也跟着呼道:“都尉救我!”耶律光自然不忍心舍弃同袍,解下劲弓,“嗖”“嗖”“嗖”“嗖”“嗖”,五箭连珠,刚补上缺口的四名大食骑兵应声落马。该处的大食人俱惊,耶律光紧接着又向包围圈冲了回去,他挥刀砍翻两骑,大食人披靡不敢挡。被围的铁骑也趁机向缺口攻去,终于冲开了包围。

    “都尉神勇,张辽再世!”李贰师兴奋地高呼。耶律光来不及清点人马,更没有回应李贰师的奉承,只是敦促众骑向本阵退去,自己亲自断后。

    大食将领见骑兵受挫,但心想唐兵毕竟人寡势单,这口恶气如果不出,恐怕影响士气,便下令骑兵重整阵型,又向耶律光追去。大食乃轻骑,几次都差点追上,幸有耶律光殿后,每见大食人稍近,他便弯弓射马,例无虚发。最前面的几匹战马一倒,自然阻碍了后面骑兵的奔势。

    直到耶律光箭囊射空,大食人见敌将不再发箭,顿时如释重负,都急催战马,誓要将这队唐兵碎尸万段,不及细想便随耶律光冲进了乱石滩。

    李嗣业本队早已在乱石滩之外严阵以待,陌刀手更是卸下了重甲,轻装上阵,见大食骑兵奔来,便迅速围上,不给敌人逃离的机会。乱石滩怪石嶙峋,不便于骑兵运动,大食人与陌刀手短兵相接,那可真是人马俱碎。

    不出半个时辰,大食骑兵只溃逃走了四百余人,其余全部交代于此。这四百人可谓肝胆俱裂,从药杀水泅渡回对岸,再也无力威胁唐兵侧翼。

    乱石滩堆满了人尸马尸,群石都染成了血红色,不少陌刀手膀子都抡酸了,还有许多陌刀也砍出了豁口。但唐兵没有时间休整,大食步兵方阵已至矣。

    李嗣业急命陌刀手穿回盔甲,重新列阵,铁骑也下马步战,填补战线。再命弓手前进至步兵之前,以人马群尸为简单防御障碍,准备向大食兵射击。同时又命一名亲兵疾驰往葛逻禄军,既然大食人用以保护侧翼的骑兵已被消灭,那正是葛逻禄轻骑出击之时,先拆浮桥,再从后方冲击大食方阵,敌必破矣。

    大食步弓手在前,步卒在后,步调一致,缓缓向唐兵阵线走来。双方弓手都在等待对方进入射程,所有人紧盯前方,无暇言语,一时间只有药杀河滔滔水声,水声中掺杂着尚未死去的重伤者与马匹的呻吟,令人心下惨悴。

    当两军相距一百五十步时,韩都尉重重挥下令旗,命令道:“放!”

    唐军劲弩手等了许久,终于可以按下机括。一支支弩箭满载怒火,没入大食军阵。大食步弓手瞬间倒下了一排,后面的人难免乱了脚步,反倒给了唐军更多的射击机会。大食弓箭是重箭,抛射之下,可穿坚甲,奈何射程不足,是以被唐军抢占先机。

    再在开阔处骚乱下去,只会平添伤亡,大食将领赶忙传令,驱赶前军向唐军冲锋。大食老兵们高呼口号,顶着盾牌,不顾袭来的支支弩箭,带头向敌阵跑步冲去。

    大食步卒奔至阵前九十步,韩都尉又号令道:“射!”

    唐军弓手一齐弯弓搭箭,将弓斜举,成百上千支羽箭划出一道弧线,抛射而下。冲锋中的大食军队,登时倒下一大片,新兵们吓得腿一软,有的往回跑,有的直接趴在了地上,场面一时大乱。老兵们气的哇哇叫骂,或砍死几个逃兵,或在卧倒的新兵屁股上狠狠踹一脚,驱赶大军继续冲锋。在这一过程中,又有几轮箭雨打下,大食万余前军,已有上千伤亡。

    待大食人冲至阵前,又被堆积的战马尸首阻碍,只得小心翼翼地跨越,以免绊倒。李嗣业从容一挥令旗,弓弩手迅速从兵卒方阵的间隙退回,而后长矛手们顶上了弓弩手原来的位置。

    当大食步卒深一脚浅一脚穿过群尸时,迎接他们的又是两排丈长的大枪,枪头在阳光下泛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冲在前面的人哪里还敢动,陡然止步,却被后面的人挤了上去,顿时扎了个透心凉。大食军队大乱,相互践踏,死伤惨重。几个大食老兵慷慨走出,将圆盾扛在肩上,跳向唐兵枪阵。这些老兵大部分都挂在了大枪上,不过有几个幸运的将唐兵阵型撞开了数个漏洞,大食步卒便从这几个缺口一拥而入,冲垮了枪阵。

    唐兵长矛手也弃矛拔刀,与大食人短兵相接。“杀啊!”随着李嗣业一声高呼,最后的精锐——陌刀手们也一拥而上,与大食人展开了厮杀。李嗣业更脱衣徒搏,执长刀杀入人群,刀势沉重,威猛无俦,当者皆死。耶律光也在混战中施展开武功,虽不比李嗣业刚猛,但胜在中正稳健,与刀盾手配合更显相得益彰。

    在他们的带领下,唐兵个个不计生死,左右砍杀,浑似旋风。大食人经过之前的几轮打击,已是阵脚大乱,此刻如何能抵挡唐军的反冲锋。不料几个大食阿訇在后面咏诵起经文,前面的老兵也都高呼口号,死战不退,大食后军也压了上来,借着人数占优,来围攻唐军。一时战局混乱,刀剑交鸣,嘶喊连天。

    李嗣业手中已无预备队,只能鼓舞将士用命,以期打退大食人,等到葛逻禄人赶来会合,再做打算。他在阵中大喊道:“好儿郎,敌众我寡,血战不退,今天我们不仅要打退贼獠,还要打翻他们!”唐兵皆作怒吼,又将大食人的气势压了下去。

    这时不远处激起一阵烟尘,一大队骑兵驰来,几个唐兵驻足眺望,辨认出那些旗帜绣着一匹匹白马,不由得欢呼起来:“葛逻禄马军!是葛逻禄马军!”唐军士气一振,以为是葛逻禄人已拆浮桥,赶来相助,如是则必能破敌。

    岂料葛逻禄人从大食军阵边掠过,径直向唐军侧翼冲来。变故陡生,唐军毫无防备,军阵立刻混乱起来,受到冲击的一侧开始向中央拥挤,致使所有士兵都慌乱起来,操练时的前进、后退、转向已经毫无用处,只想找个空隙躲开压过来的人墙和马蹄。唐军阵型已被葛逻禄骑兵撕开了几个口子,葛逻禄人一拥而入,将唐兵穿插分割。

    胜负至此已分。李嗣业长叹一声,胜败咫尺,令人惋惜。徐将军及一众护卫护着李嗣业一路斩杀,寻着几匹战马。徐将军扶李嗣业上马,用马鞭狠狠一抽马屁股,那骏马长鸣一声,飞驰而去,护卫们也紧紧跟上突围,保护李嗣业周全。

    徐将军又指挥收拢些许人马,耶律光与韩都尉都在其中。众人列为圆阵,且斗且走,在乱军中竟也突围而出。

    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格外珍惜生命。刚逃出生天,徐将军便约束不住士卒,众兵士瞬间溃散,纷纷向十里外的大营狂奔而去。哪知此时又有一队葛逻禄骑兵追上,唐兵已无阵型,只能任人屠戮。

    葛逻禄人中有一骑直冲徐将军。眼见烈马奔来,若是被撞倒再踩踏几脚,哪里还有活路,徐将军岂肯束手待毙,侧身闪过,同时手中陌刀一挥,竟斩断了战马的前蹄。

    然而那骑手早有防备,就在战马倒毙之际,那骑手已经飞身离鞍,同时右膝在徐将军肩上一砸,将他压倒在地。徐将军还没反应过来,那骑手又借力一翻,落在战马另一侧,此时那马匹正要向前扑倒,骑手突然双手用力猛击马身,战马一声嘶鸣,竟向徐将军那侧倒下,将他结结实实地压在了马尸之下。这一手功夫少说也有百斤之力,隋朝大将新文礼号称“横推八马倒,倒拽九牛回”,想必此人相距不远。

    那骑手踏上马尸,看着徐将军痛苦的神色,冷酷道:“人屠必被人屠。”

    徐将军一见骑手,呻吟道:“好……好……动手吧……”

    那人右手成鹰爪状,正要向徐将军头颅抓下,忽听“住手!”一声,那人一愣,耶律光已挥陌刀攻来。

    那人避开刀锋,运起鹰爪,反手抓住刀背,对耶律光说道:“你折节礼士,我不害你,速走吧。”

    耶律光一见骑手样貌,怒道:“炽俟山!天朝待你不薄,你何故作反!”说罢陌刀一斜,从炽俟山爪中挣出,然后连攻炽俟山九刀。

    炽俟山哈哈大笑道:“待我不薄?尔国用薛延陀则置都督。不用则灭国。用契苾何力则封侯。不用则杀其子。用突骑施则封赏。不用则杀其可汗。今日灭石国。明日就要亡葛逻禄!”他越说越激动,每说一句就还一招,而且一招猛过一招,一抓快过一抓。

    耶律光这几招使的乃是斩马刀法,这套刀法旨在临阵杀敌,全力以赴,招式本身并不精妙。加之耶律光在阵中拼杀已久,早就双臂酸痛,气力不足,空有一腔怒火,却发挥不出八成威力。而炽俟山鹰爪迅猛无比,或拍刀身,或按刀背,或抓敌手,将耶律光的攻势完全化解。

    炽俟山紧接着又反攻一爪,直抓耶律光胸膛。耶律光急忙回刀护住胸前,不料炽俟山此招为虚,掌沿顺着刀身上滑,去抓耶律光脖颈。耶律光虽已看破,但陌刀太长,不利于贴身相博,还没来得及转动陌刀,就已被炽俟山扣住咽喉。

    炽俟山却没有下手,而是笑道:“你的功夫不止于此,莫要为意气所困。你是契丹人,好好想想我刚才的话吧!”说罢抓着耶律光的手一扬,就将他抛出半丈远。

    炽俟山又一跃至徐将军身畔。徐将军慨然道:“老夫一辈子亲手杀了千百胡蕃,今日死于胡虏之手原也应当……”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炽俟山已经捏碎了他的喉咙。

    韩都尉目睹一切,心道:这逆胡只杀徐人屠,不杀你耶律光,通敌之罪,已然坐实,俺得速速报于节帅。他趁乱抢得一匹马,头也不回地跑了。

    “叛徒!再战!”耶律光怒骂炽俟山,撑着长刀站起来,还欲再战。炽俟山却根本不理会,一吹口哨,带着这队葛逻禄骑兵又疾驰而去。

    耶律光看着唐军溃败的场面,心中伤痛,但此时救一两个人也无济于事,最要紧地是迅速返回大营,听候节帅安排。耶律光见几个大食骑兵经过,便把陌刀奋力一掷,将一名大食骑手劈下马来,耶律光箭步上前,上马催鞭而去。

    待耶律光寻到高仙芝,高仙芝已知晓战况。高仙芝正与李嗣业、段秀实讨论局势,边令诚焦急地来回踱步,韩都尉与一众都护府属官侍立一旁,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紧张不安。

    耶律光步入帐内,所有人冷眼相瞧,目光中充满怀疑。耶律光不明何故,也不敢打断主帅,静立一旁。

    但听高仙芝叹气道:“传令收兵,明日再战。”李嗣业当即劝阻道:“节帅,城未破而敌已云集,人心动摇,大事去矣。不可坐以待毙!不如先行退回白石关。”段秀实也附和相劝。高仙芝仍不愿放弃,这时有探马斥候进帐,神色慌张,向韩都尉低言一番。韩都尉闻罢大惊失色,不顾高仙芝尚在沉吟,行礼道:“报节帅!另有数千大食马军精骑从药杀水下游强渡,拔汗那后军不战自溃!”

    高仙芝摇头道:“这大食主帅不简单,三面共进,这是要围歼我们啊。唉!也罢,也罢!众将听令,退守白石关!”

    众将赶忙收拢部队,向东急行,未脱离战斗或未跟上步伐的人,自然就被围而聚歼了。唐军仅逃出三四千人,个个疲惫欲死,风声鹤唳。逝者已矣,而生者还要继续。

    行到傍晚,已近白石关,山隘崎岖,步骑鱼贯而行。忽然最前面的人放缓了脚步,导致整个队伍一片混乱。李嗣业向一名卫兵命令道:“去前面看看,怎么回事。”片刻之后,卫兵踉跄回报:“禀节帅,禀威卫,拔汗那溃兵在隘口休息,故而拥挤。”

    不待高仙芝下令,李嗣业已怒道:“拔汗那人不战先溃,还阻我军归途,该杀!众儿郎,随我来!”说罢他举起斩马刀,一马当先,冲入拔汗那人中,随手砍杀,李嗣业亲兵也随后杀入,顷刻间屠戮拔汗那上百人,拔汗那人大惧,都向前死命逃跑。耶律光不愿对友军动手,没有跟上,却听段秀实摇头道:“惮敌而奔,非勇也。免己陷众,非仁也。军败而求免,非丈夫也。”耶律光心下更加难受。

    就在此时,一队大食马军追至,如一股洪流,向唐军冲来。为首者并不披甲,一身黑袍,浑似一阵黑旋风。

    唐军一阵骚乱,高仙芝斩了几名乱跑的士兵,怒喝道:“全军继续前进!”眼见大食人已迫近,耶律光感念段秀实所言,自告奋勇道:“节帅,我步彼骑,我疲彼锐,迟早被追上,属下愿留在山隘阻击殿后!”闻耶律光所言,有数十名义士也自愿留下。高仙芝欣慰地看着耶律光,赞许地点了点头,而后马鞭一指高处山崖,说道:“高某仰仗各位了,待我抵达彼处,便命弓手临高射箭,掩护你们撤退。”耶律光及众义士向高仙芝拜道:“节帅保重!”高仙芝一拱手,然后命全军沿着李嗣业打通的道路奔逃。

    耶律光指挥自愿留下的兵士,拣选兵器,他自己挑了一把短剑。而后他将盾手部署在第一层,蹲下立起盾墙,矛手部署在第二层,将大枪立出盾墙,弓手部署在第三层,一旦大食人进入射程便一齐抛射。

    刚布置完大食人便至,虽然唐兵人少,但山隘狭窄,大食人根本施展不开,一时间还冲不过去。但唐兵大枪已有几支折断,弓箭也将用尽,迟早阵破人亡。

    但听一声号角鸣响,大食人纷纷调转马头,在唐兵十丈外立定,那为首的黑袍将军会同翻译两骑而出,似要谈判。耶律光也示意己方弓手暂不要射击,但盾手与矛手不可松懈,而后他也走去阵前,想听听大食人要说些什么。

    弓手们垂下强弓,抡一抡臂膀放松一下,有的还满怀期待地回望山崖,瞅瞅节帅是否已经安全。

    高仙芝确已抵达山崖,他俯瞰着山路,但并没有下令弓手准备。

    一旁骑在马上的边令诚冷冷说道:“老高,别犹豫了。此次兵败必须给朝廷一个交代,而此人勾结葛逻禄反叛就是最好的原因。”

    高仙芝不情愿道:“我见此人忠义,不似叛徒,岂可代我担责。”

    韩都尉单膝跪地,抱拳恳求道:“节帅莫被此子蒙蔽。葛逻禄人杀害徐将军,却放过此子,这是属下亲眼所见。节帅您现在也瞧见了,他名曰殿后,却与敌将阵前约谈。大食高马精骑,杀开一条路绝非难事,为何不进攻?何况他去年私放石国公主,才有此战。节帅三思啊。”

    边令诚又道:“我知道你爱他一表人才,但现在咱们亲眼目睹,还能有假?再说,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全军将官考虑吧,你忍心咱们仕途受阻么?”

    高仙芝俯瞰着耶律光的身影,无奈地摆了摆手,边令诚见状命韩都尉传令全军,继续撤退。

    弓手们见高仙芝不仅没有下令放箭,反而直接撤走了,心下惨然,有的人不禁放声恸哭。耶律光在阵前听见哭声,不明就里,但他无暇回顾,因为他要全神面对敌将。

    敌将约莫四十岁,身形魁梧,高鼻深目,目光锐利,像两柄利剑,一对八字胡又为他平添了几分俊伟。他凝望打量着耶律光,微微点头,忽开口说了几句大食语,声音铿锵有力。

    他一旁的吐火罗翻译赶忙道:“这是大食大将齐雅德,敬大唐将军你是一个人才。我们佩服你敢铁骑捣阵,又敢舍身断后,不忍杀你,望你知时务,速速投降。”

    “放屁!大唐只有断头都尉,没有投降都尉。闲话少说,再来战吧!”耶律光哪里会降,破口骂道。

    吐火罗人又为齐雅德翻译道:“你情愿断头,你身后的兄弟们愿意吗?我瞧见他们有人在哭呢!”

    耶律光闻言还是不由得回望了一眼,他明白了为何有人哭,高节帅没有守约,大军已经撤走,他们彻底成了弃子。失望在他心底破土而出,但他只犹豫了那么一刹那,就又提剑在手,意甚决绝。学圣贤书,便为此刻。

    齐雅德见他不投降,又说了一通,吐火罗人翻译道:“你们被友军抛弃,我们将军很同情你们,他提出与你决斗,若能胜你,你们以礼来降,若败于你,我们即刻回去,任由你们撤退。岂不美哉?”

    耶律光心中甚是宽慰,他也不忍心身后这些义士惨死,遂当即应允道:“阁下大德,在下佩服,愿领教高招。”

    齐雅德闻言含笑下马,两人慢慢走近。耶律光手握短剑,齐雅德腰悬一口弯刀,但并未拔出。耶律光叫道:“请阁下拔刀。”齐雅德只是微笑不动。

    耶律光心中蹊跷,但他又一想,自己已经提醒过对方拔刀了,仁至义尽,战场决斗不算欺负手无寸铁之人,遂不顾齐雅德,挥剑进招。

    这一招四平八稳,正中力刺齐雅德胸膛,这招看似平平无奇,实际大有讲究。原来这乃是箕子剑法中的“箕子明夷”一招,看似拼尽全力一击,引诱对方相抗,实则留力七分,待对方出手,自己即刻改变剑势方向,可谓声东击西。这套箕子剑法是高仙芝授予耶律光的,箕子门乃辽东大派,百年前高句丽未亡国时门中高手辈出,以至于中原武林听到这套剑法也都要正色,不敢小觑辽东武林,耶律光学会这路剑法后勤加练习,已有七分火候。

    熟料齐雅德仍不拔刀,袖袍一翻,就将短剑所有可能变换的方向全部罩住,无论耶律光刺哪,短剑都势必被袖袍卷住。耶律光大惊,忙用那七分力将短剑一转,横斩过去,这一下乃是战马刀法的路子。你既然要用袖袍罩我的剑,那我就把你的袖袍斩断!

    齐雅德也不回卷袖袍,直接探出大手,极其精准地用大拇指及食指、中指三指夹住了短剑。耶律光满头大汗竟也抽不动短剑,短剑就像在齐雅德指间生根一样。

    齐雅德到此刻也只动了一只手,仍是面露微笑,从容不迫。耶律光情急之下撒手弃剑,便向齐雅德下盘猛扑过去,使出了草原游牧民族惯用的摔角术。齐雅德还是没有移动半寸,任由耶律光扑住他的双腿。耶律光大吼一声,用尽全力也不能掀动齐雅德。而齐雅德三指一松,短剑尚未落地,他就已猿臂轻舒,一下抓住耶律光背心,将他举到头顶。

    耶律光无论如何挣扎,齐雅德掌中似有强大吸力一般,竟无法挣脱。那吐火罗翻译缓缓走到唐兵阵前,尖声道:“还有谁不服?”众唐兵已被齐雅德的武功吓呆,哪里还敢反抗,都齐齐放下兵器,与耶律光一同做了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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