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梅花

和三木一起去挖沙，路过人家门口，一股幽香飘来，目及香的方位，我竟然看到了一树腊梅，在萧索的草木旁与寂寞的胡同里，她正孤傲而又醒目地怒放着。

我不禁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簇粗壮的腊梅，说她一簇，是因为她的主干是三根，只不过这三根挤在了一起，让人可以想到她当初灌木时的模样，应该是主人的修剪，拢高了她的身段，使她成了眼前一株高高的腊梅树。

她确实高，四散长开的花枝触着围墙的顶端，顶部的花枝甚至伸到了二楼的房檐，不似我以前见到的花枝触手可及，主干屈曲不展。

在冷风中，它的香气时隐时现，缕缕而来，幽微而又浓郁。我走近了她，仰头盯着那花儿，一颗颗卧在枝头，星星般地排列着，不拥挤，也不稀疏，每一朵都是独立的，每一朵又相互守望与牵引。她的花瓣是柔和的黄色，有着蜡质的坚挺、明亮，又有美玉般的温润与剔透。视之，令人心旷神怡。

忽然想起，许多年前，我也养过一株腊梅，那是我亲手种下的一颗种子，小小的苗儿在花盆里养了尺把高，移栽到了窗下，只一年，她便蹿过了窗子，并且根部也抽出了几根枝条。到了第二年的冬天，她的枝头竟开了几朵花，颇令人欢喜。我想，要不了几年，她便会成为冬日里窗前的一道风景。于是，给足了水肥，盼她生长。她也很争气，到了第三年夏天，在窗子下便成了蓊蓊郁郁的一簇，遮了光挡了阳。我想，那每一根从根部长出来的枝条，都会成为一株梅树吧，因而不忍削掉一根。但当年的冬天，那花并未多见一朵，零零星星的缀在一簇枝干间，不易发现。

在又一个春天来临之时，我周末从学校回家，发现那簇腊梅没了，窗子下一堆枝干的白茬令人触目惊心。公公却在旁边说，一年不见几朵花，枝枝叉叉影了窗子，砍掉了可以换成别的花树。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树不修不成材，花树也是这样，我的只栽不修，纵容了她灌木的本性，缺少了对她作为花的培养。于是，当她美好的潜质被埋没，当她不能展现出人们预期的价值，断头也就成了必然。

而眼前的这棵腊梅，虽还能看到它最初灌木时的模样，但它又与最初大不相同，因为它变成了一棵树，一棵经过修剪而又自由向上生长的树。

我仰视着这棵腊梅，繁花吐蕊，幽香萦枝，不谄风，不媚人，自由而又骄傲的挺立在萧索的路旁，不由心生羡慕与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