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疲倦的缩在沙发上,也不管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糟糕成了什么样。沙发前的桌子上堆着一小撮信件,他知道毕竟每个月初他都会收到这样的信件:房租、水费、电费、物业管理费等等一大批费用。行李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有些懒得理这些信件,但他余光间瞥见了信封中一抹青色。这抹青色有些淡,藏在白色信封间一不小心就容易忽略。抱着半分疑惑半分好奇,他左手捻住青色信封的一角,右手顺势一拨,把青色信封上面的信件都拨到一边去,再将青色信封拿起。这信封很是眼熟,再看信件的送出地,他确认,这就是自己一个星期前亲手投下邮筒的那封信。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他的嘴角微微有了些角度。
那是一个星期前的周末,一大清早他如同往常一般去往郊区的老街,他喜欢那里的一家书屋,书屋很老了,门檐旁的木牌上书屋的名字也认不清了,掀了门帘,门口右边是柜台,上面摆着一扎青色的信封和散落着几枚发皱的邮票。书屋两旁都是些快要倒闭的杂货铺,而书屋门口左边有个老式邮筒。
在无数次感觉自己撑不住的时候,都是那个破旧的书屋的某本书让自己平静下来。或许是某本几十年前杂志,又或是某本名不经传的小说。他在老书屋的角落静静坐着,书屋不大,他半靠着坐在那里,书架间的通道便只能勉强挤过一个人了。估摸着到了晌午,他从书的世界里惊醒,匆匆将书合上,打算去了柜台找老板登记,将书借了回家继续看。到了柜台,发现老板不在,他就知道老板肯定又在整理他那些宝贝的二手书了。他轻喝一声:“老板!出来了哦,不然拿着你的书我就跑路了哦。”老板略微沙哑的声音从书架后响起:“嘿嘿呆子,你能跑哪里去?你也不瞧瞧外头的什么情况。”他侧过身子掀开门帘,才发现外面已是乌云遍布,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他知道他必须离开,下午是他争取了一个月才得到的面试机会,这关乎着他能否继续在这个城市生存下去。
他决定冒雨离开。他解开自己的衬衣,把书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上,然后双手使劲捂好,身子微躬,起身向外跑去。书架后传来老板的嘀咕声:“真是个呆子!“然而没到两分钟他就折了回来。是的,雨大了,暴雨!再次回到书屋,他发现老书屋多了个人,是个姑娘。
姑娘齐肩短发,穿着黑色西装,带着大黑框眼镜,脸上画着淡妆,在些许婴儿肥的衬托下,清秀干练中夹带着一丝稚嫩,只是头发有些凌乱,沾着水珠。他在为下午的面试发愁,没有丝毫心情顾及这个同病之人,尽管这个人是个挺好看的姑娘。
然而在无聊的等待中,姑娘对一下看看书,一下看看门外的他起了兴趣 。
“大叔,你很着急离开吗?却又放不下书,你好有意思啊”小姑娘朝他打趣。
“小妹妹,看着你年纪比我都大,你是怎么好意思叫我大叔?“虽然不想理姑娘,但是大叔就过分了啊,他硬生生怼了姑娘一个措手不及。姑娘呆了一下,扑哧一声笑出来,”大哥,你这看的是《人间词话》吧,你也喜欢古诗词?现在可没什么人愿意看这些东西了。“他有些诧异,忍不住道,”嗯?对,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你也是?“
姑娘回道:“嗯,我也挺喜这诗词文化的,如果我出生在几百年前,少不得我还是堪比李杜的著名女诗人呢。“小姑娘有些自大。
“哈哈,就你还女诗人,你怎么会懂诗人的悲欢离别呢?”他回道。
“嘻嘻,还行吧,诶诶诶,双兔傍低走,安能辨我是雌雄?”姑娘笑嘻嘻回答。
“李杜文章在,光芒万丈长,小姑娘你真敢说,嘿嘿。”
……
一打开话匣子,两人就停不下来,仿佛恨不得早认识几年那种,从诗词谈到文学,还小争辩了一番意识流文学的发展方向,两人越谈越起兴。
“对了,宋哥你干什么的?”姑娘问道。两人已在对话中已是互通了姓名。
“目前还是自由人,哈哈……哈”他有些尴尬,在这座城市,没有工作就意味着没有生存的能力,社会地位极其低下。
“哦、哦”,姑娘也有丝不安,脸迅速红了起来,觉得自己冒犯了他,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似乎看出了姑娘的不安,他看着外面已被笼罩在夜色的世界,雨依旧下着,虽是没了那么大,但此时离不离开已经是不重要。他叹了口气,笑着对姑娘说道:“没事,都过去了。”笑的未免有些苦涩。
“对了,我父亲是xx集团经理,现在我们……”姑娘还没说完,他就打断:“别,千万别!”姑娘脸更红了。看着抱着最后一丝自尊的他,姑娘道了句抱歉,这时候书屋老板从书堆钻出来,走到他面前,也开始抱怨起这世道的生存不易来。姑娘默默退到柜台一边。这个时候,不该她说话。她俯在柜台上,从柜台抽出一张青色信封,一张邮票,随手撕了张纸开始写什么。
约莫两分钟,外头传来汽车的轰鸣声,姑娘将信封丢给他,喊道:“我家里人来接我了,你帮我投封信!”说完就跑了出去。看都没看,他就随手将怀中的信放入口袋。再和老板唠嗑了半小时,雨已经停了,看了下表,十一点半。告别了老板,出了书屋门口,顺手将口袋中的信投入邮筒,便独自朝家的方向走去。
他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封,拿出信笺。上面字不多,就两行:我和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整了个文化工作室,你愿意加入我们吗?肖芳:xxxxxxxxx,地址:xxxx。
将信纸放下,他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打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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