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诅咒

作者: 忍者神鹅 | 来源:发表于2017-10-22 20:14 被阅读56次
    绿色诅咒

              善良好看的姑娘会被称为天使或者乖乖女之类的。但米洁既不是天使也不是乖乖女,从六岁的时候米洁把唾沫抹在哥哥的西瓜上的时候她就知道她不是。哥哥揍了她,她又揍不过他,只能用这种阴招报复,是他先惹我的,米洁这样想。

            她丑,从娘胎里出来就丑。据说她妈生她时是难产,别的婴儿先出头,而她先出来的是脚,也就是大人们说的倒胎。她长大之后想过,可能是知道自己太丑,所以不愿意脸先出来。刚出生的她全身血痂,皮肤皱皱巴巴,没有呼吸,多亏了接生的年轻女医生的人工呼吸才救活了她,并且用两块钱划过她的眉心,认她做干女儿。因为她太小了,小到可以装在一只男人的布鞋里,看起来很可怜。哥哥姐姐满月时穿过的衣服,她一百天了穿着还是长处一大截儿,更可笑的是,她的额头高出正常人好多,像是头上顶了一个大榔头,十一岁之前,一直又黑又瘦又矮,蒜头鼻子,厚嘴唇还有点掀唇的意思,没有人愿意多看她一眼,唯一能看的,可能就是那双不大却黑亮的眼睛,眼睛的轮廓也很是清秀。过了十一岁她并没有变漂亮,反而身体跟打了气一样快速胖了起来,黑皮肤一点也没变白皙,额头虽然是平了些许,颜值低于全国平均水平。

            她虽然天生性格内向羞怯,不爱说话,在还不懂事的时候,她没有对自己的外貌不满意,遇见人也会抿嘴一笑,算作是打招呼。和妈妈去走亲戚一直乖乖坐在妈妈身边,不多说一句,别人问什么她答什么,大人总爱摸摸她的头,微笑着说一句这孩子真乖,也就不在搭理她,但从来没有人夸她好看,乖,是大人们对最多的也是唯一的评价。那时她也不在意。

          直到有一次,妈妈带她去姥姥家拜年,正好三舅舅的女儿,比她小一岁的亚萌也在。亚萌从小在城里长大,那还是亚萌第一次回乡下家里,她长得可真好看!皮肤白皙透亮,丹凤眼清秀可人,肉嘟嘟的小嘴巴真甜,给屋里的人挨个儿问好,三舅妈让她给大家唱歌背唐诗唱歌,她就大胆的照做,屋子里的大人都很喜欢她,夸她可爱好看,每个人都想捏捏她肉乎乎的脸蛋儿。甚至米洁的妈妈眼睛也从亚萌身上挪不开。那个时候,没有人记得米洁,所有人忘了墙角还有一个同样是孩子的米洁。米洁以为大人就是像对她那样对待孩子的,但她看到表妹受到和自己不一样的待遇,她胃里难受,恶心,她从小心里一难过就恶心。第二天早上,三舅妈正照着镜子擦口红,亚萌和米洁在旁边呆呆的看着,好奇而又羡慕的样子。舅妈一时心血来潮,给亚萌和米洁都画了妆。不画还好,不画也就不会出现后面的事情。米洁画妆的时候想,自己化完是不是就会变好看了?大人们是不是也就会夸赞自己了?自己也可以成为焦点虽然她并不喜欢脂粉的刺鼻味儿。画完妆的亚萌更加惹人怜惜,而米洁就像一个小丑。大家开始对她们做对比,七舅向来说话粗鲁直接“你看这城里娃娃就是不一样,米洁就像我姐夫,生的丑,要是随姐姐,也是个漂亮姑娘呢!姐姐真是可惜了。”家里穷,总有人会看不起你,也不会有人顾及你的面子,包括你的家人的面子。这是米洁后来长大明白的道理。米洁妈妈听完脸一阵红一阵白,气氛很尴尬。米洁愤怒又委屈,昨天的委屈都没有消失,今天她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又受到了伤害。更要命的是,七舅居然嘲笑爸爸。米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人们先是惊诧,后来哄堂大笑,说这孩子才这么大点儿,懂的还不少。米洁怎么哄也不停止哭泣,过了会儿,大人们失去了耐心,又开始吃吃喝喝,没人理她。只留下妈妈在人群里尴尬。米洁边哭边想,如果现在哭的是亚萌而不是自己,大人们会怎么做?敏感的孩子在别人眼里,总是容易夸大情绪。大人们看来的笑话,对米洁来说却是伤害,那年米洁五岁。

              那个时候的米洁以为是自己丑,才不被重视,有那个小孩子不希望自己是所有人的焦点呢?后来,她渐渐明白,好不好看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更多的原因是家里穷。去舅舅家之前她没觉得自己和别的孩子有什么不同,就像受了诅咒一样,从舅舅家回来,她才发现自己一直是被区别对待的。也可能是那次之后他开始注意自己和别人的区别,不管是那种原因,她经历了那次,好像就长大了,她开始发现很多不公平,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公平,发生在爸爸身上的不公平。

            比如,家庭条件好一点也比自己好看的堂姐和自己一起去二婶儿家玩儿,二婶儿给堂姐泥烤蛋吃,对米洁说,就这一个了,你姐大就让她吃吧。可米洁明明看见炉洞里还有好几个裹着泥巴的鸡蛋。她们一起到三奶奶家去,三奶奶让堂姐进屋里,没让她进去,站在门外的她听的清清楚楚,三奶奶小声对堂姐说,这里有点儿干蜂蜜,你拿去吃吧。堂姐出来,米洁以为堂姐会给自己分点儿蜂蜜,但堂姐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米洁明明记得前几天,妈妈把留给自己的橘子味儿的糖给了堂姐好多。

            之后的很多年,她什么都没变,只是变得更加沉默,超过三个人的场合都让她累。然而,她又是一个特别怕孤独的人,不喜欢猫狗,不喜欢花草,为了排遣孤单,她开始看书,很快,她迷上了看书的感觉,什么都看。要是碰到自己喜欢的书,一口气看不完她不会做别的事情。

              时间久了,她的文笔不错。初中时她心里很喜欢语文老师,喜欢老师的才华与风度,老师的很多想法和她的一样,第一次觉得也许可以有个人理解她的感受,她把老师当成了偶像,或者希望她可以和老师成为,朋友。她第一次有了想要去争取什么的想法,她想让自己的每篇作文都是六十几本作文里最出色的一本,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她希望老师可以喜欢她的作文。后来有一天,她和非常漂亮的朋友在校园里遇见了和以前班主任聊天的语文老师,她和朋友上前去打招呼,正好语文老师说“这个班里有个叫米洁的,文章不错,现在很少有这样的学生了。”班主任说“能被魏老师夸奖可不容易,哎,魏老师,你猜猜这两个哪个是米洁?”魏老师看了看米洁和好友,指着好友说,是这个吧?看起来和文章一样灵气。那一刻,米洁又一次陷入了深深的孤独,自从五岁那年她就时常有种被隔离的孤独感,这次她以为可以出来,但更孤独,人果真是不可以有希望的,老师终究也是人啊。

          米洁开始讨厌自己,总因为一点小小的事就暗自伤心,讨厌自己的敏感自卑。她开始试着说服自己,多大点事儿啊!人不都喜欢好看的人和东西吗?你不也一样?很正常,你难过个毛线,没事儿,这样的事还多着呢,你得习惯。

            成长的烦恼不止一点点。一母同胞的姐姐和米洁恰好相反,长得非常好看,她收到的情书可以用小箱子来装。每次出门,没有人相信她们是亲姐妹,即使勉强相信了,也觉得米洁是姐姐,长得老气,沉默又阴郁。

          她不贪心,她不希望有多少男的喜欢她,她希望有廉锦就够了,可是可是,这之前有过两个廉锦。都无疾而终,她承认她没有为他们付出过什么,她怕,她丑,她怕自己的真心会被当成垃圾,所以不如不付出,自己如果付出,是什么样子?她自己都不知道。

            抱着这种想法,她上了大学,有不少同学说你怎么不试着谈个男朋友呢?她总是大大咧咧地说,要哪玩意儿干嘛?我一个人可以做很多事!话虽这么说,看见有人在朋友圈里秀恩爱,她莫名其妙的心酸,她也不是没人追,可她要的是可以了解她心意的人。好友说,你不要傻了,哪有可以理解你心意得人?米洁也觉得他们说的对,可她在等什么呢?看见有人分手,哭的稀里哗啦,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喜欢的人,自己那么脆弱,分手了,一定受不了。为什么自己没喜欢的人?考虑到这个问题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从不看男生更不要说说话,一个人的日子是孤单,但她乐在其中。

              好日子,不久,她是一个非常孤单的人。她二十二年来一个人在心里熬过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事,矫情也罢,真的难过也罢,从不倾诉,米洁以为自己可以熬过一切。但她没料到自己会遇见一星。

              大一的生活让米洁无法适应。不善交际的自己被拉下水。又远在外地,她深夜一点多,翻开好友列表,倒是有她可以说话的人,但她不愿意跟熟人说。翻来翻去,她找到了一星。一星是表姐的同学,数学好,表姐给了一星的qq给米洁,为了拯救米洁半死不活的成绩,她问过一星怎么学数学,一星吧啦吧啦发过来一堆,米洁很是惊奇,这小子对陌生人这么热情,可能是个话唠吧?之后就没有说过一次话。到现在有两年了吧?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他也不认识自己,米洁这样想着。就跟他打了招呼,没有想到他秒回,也对,现在大学生迟睡的有几个?他安慰她,很少流泪的她,哭的无法控制,一直聊到手机没电。之后几天,米洁发现自己竟然在有意无意的等他的消息。一边等一边又鄙视自己,只是个陌上人而已,她有点怕,怕自己喜欢上他。

            几天后,一星又找了她,他们好像很久就认识一样,聊天很轻松。她记住了一星穿38码的鞋,生日是九月三十,喜欢黑色咖啡色,喜欢大眼睛短头发的女孩子,喜欢周杰伦的歌,喜欢日漫,喜欢吃肉,以及他奶奶做的荞面团子,他怕黑怕孤独。对他了解越多,米洁就越喜欢他,尽管她不想喜欢上一星。感情,最不讲道理了!

            米洁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告白了。被委婉拒绝,米洁说难过之余,说,你把我删了吧。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不能删你,其实她多么希望他可以喜欢自己。一星没有删除,米洁又开心又害怕。三天之后,一星还是和她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聊天,只是频率降低很多,每天拿着手机等消息的感觉,米洁这辈子都不想经历。

          再后来,一星恋爱了。他给米洁说了,米洁也见过照片,很白,傻傻的可爱的那种女孩,是米洁所不能及的。米洁偶尔在情侣空间里看到了,怪不得,一星不找她聊天了。在后来,一星再也没找过她,自己好不容易敞开心扉愿意对待依赖的一个人突然间无影无踪,她被抽空了,难过,却不知如何表达。她抄下一星和那个女孩的昵称,用绿色荧光笔画了一颗心形,米洁笑了,这算是祝福,还是算诅咒?米洁笑着笑着就哭了,从小就丢的东西,再丢一次也无所谓了吧?可能自己再也不会抱希望了。窗外的阳光不软不硬,像梦一样,跟这断感情一样。米洁想,终于结束了,只是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也好,一个人挺自在!那绿色是诅咒!算是她给自己的宽慰。

        多么小啊,她想自己多么微不足道!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想让谁参与自己的生活,或者自己想参与谁的生活?梦一样的笑话,她本不该这么伤心,可是胃还是难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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