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父亲离世
1976年初夏
四川丘陵地带某村庄
四岁那年的初夏,母亲回来了,我对母亲最清晰最深刻的记忆,应该是从这时候开始。
可能母亲离家太久,我太想念她了。
母亲的眼里没有眼泪,我好想母亲抱抱我。
但是母亲换了件衣服就匆匆出门了。
一会儿传来喧天的锣鼓声,不记得谁告别我父亲去世了,可能是我对在外工作的父亲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也有可能我比较小,还不知道死亡的意义,反正我没有哭。
只记得父亲下葬盖棺的那一刻,我看到父亲的右嘴角到下巴,有一道很粗的血印。
四舅父面露悲伤,脸色凝重,扭过头对我们四兄妹说:“你们几个来看你爸爸最后一眼吧”。
姐姐和哥哥哭成泪人,我懵懵懂懂的看着他们,没有流一滴眼泪。
父亲头七那天,我进厢房时,看到他坐在床沿边,趴在床头的小桌上像在睡觉。
父亲肯定累了,我不敢打扰他,我走出厢房对姨妈说:“大姨,爸爸在屋里睡觉”。
姨妈跟着我进了屋,却没了父亲的影子。
多年后,我一直在想那天的情景,是人刚离世后灵魂还在,父亲担心我太小,放心不下回来看看,还是其实我已经懂事,太想念父亲从而出现幻觉?
母亲听我说见到父亲后,更加伤心欲绝,父亲生病的这些日子,母亲没日没夜的守在医院。
正值壮年的父亲患了肺结核,治疗几个月,做了两次手术,最终难逃宿命,撒手人寰,留下七十多岁的奶奶,十八岁的姐姐,十岁的哥哥,七岁的二哥和四岁的我。
父亲生前是区委办公室主任,生得眉清目秀,性格很随和,对乡邻总是满脸笑容。
那时候很多人还不能解决温饱,亲戚邻居总是有事没事去区里找父亲,然后父亲会打上半斤白米饭让来人吃个饱饭。
后来听姐姐说起,父亲无意中给她说过,因为太多人来吃饭,父亲担心粮票不够,从来没有真正吃饱过。
父亲走后还欠了区里四百多块钱,还欠了伙食团很多粮票。
那时候他的月工资才四十块,相当于他欠了一年的工资,这些欠帐从父亲的安葬费和给家人的抚恤金里扣出。
父母的婚姻虽然是媒妁之言,但是情投意合。
母亲出生书香之家,身材高挑,容貌出众,思想开明。
解放后立马进了学校读书,那时候的各种政策变化多端,母亲在刚刚婚后,接到了一所航空类的学校录取通知书。
出发在县城的时候,见到在县城开会的父亲,母亲便跟着父亲一起回了家,就是这一回头,改写了她的整个人生。
父亲原本三兄妹,伯父和姑妈,父亲最小。
伯父解放前担任重庆进步刊物<<新华日报>>的主编,积极抗日救国。
解放后曾任命南充县县长(现在的南充市),刚上任第三天被国民党暗杀了,是在伯父开会喝的的水里下的毒,英年早逝不到三十岁。
爷爷受不了打击,最引以为傲的儿子走了,行尸走肉的过了几年也忧郁而终。
父亲早早参加工作,供姑妈读书,姑妈后来一直在凉山彝族自治下面的一个县的县委工作。
父母结婚以后,母亲在乡下当代课老师,父亲节假日或周末才回家。
在那个时候母亲算有点真材实料的人,大字不识几个的校长总是自以为是的叫母亲这样做那样又不对,从小被外公外婆娇惯的母亲哪能受得了这样的冤枉气,背后又有父亲当靠山,母亲就干脆回家不干了。
校长舍不得母亲这样的人才,多次劝说母亲回校,而且按母亲的教龄很快就能转为正式老师,母亲却义无反顾的回了家在村里当起了出纳。
无戒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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