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唱歌的海豚为什么会自杀？

爱唱歌的海豚为什么会自杀？

往往，我们要先走错路，才会知道什么是对的路。

常常，我们的眼光要放远，才知道眼前应该做什么。

里克·欧贝瑞是一名顶尖的海豚训练员。

1962年他亲手捕捉了五只海豚，为的是拍摄第一部以海豚为主角的电视剧《海豚飞宝》。他花了两年时间，天天和海豚在一起，训练它们配合导演的要求做各种表演。电视剧在1963年播出，大为轰动，欧贝瑞也因此名利双收。

欧贝瑞感觉海豚跟他感情很好，他特别喜爱一只叫卡西的母海豚。但他慢慢感觉事情不对劲，发现卡西好像一天比一天沮丧，对表演也越来越勉强。然而滚滚而来的金钱冲淡了他的担心，他还是继续驱使卡西演戏。

1970年4月21日，卡西游到欧贝瑞的怀里，吸了一口气，然后自己关闭气孔，直直沉入水中……原来卡西在向他告别后，自杀了。

一般都认为动物不会自杀，只有人才能思考生命的意义，决定要不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没错，动物如果在自然的环境中，它们永远在求生，当然不会求死。但是如果被关在人造的牢笼，被逼迫做不是它本能要做的事，那就另当别论了。尤其是海豚智力极高，有很强的自我意识。欧贝瑞说：“海豚每一次呼吸都是有意识的行为，如果生命不堪忍受，只要放弃下一次呼吸就能自杀。”

卡西的自杀，重重冲击了欧贝瑞。他终于明白，海豚要的是在大海中遨游，它们有很高的智力，同时也高度敏锐。当它们被困在狭小的水族馆，时时还要为满足人类的欲望而表演，压力特别大，所以经常要服用抗氧剂和胃药来减轻“胃溃疡”。

而观众只看到它们一再跳跃、翻滚、顶球等等各种精彩的表演，却不知道掌声下的悲惨。这悲惨不只是身体的，更是巨大的心灵创伤。很多表演动物是在心理压力下提早失去生命的，但观众看不见，也不知道。

卡西这次更严重，它是选择自杀。欧贝瑞既悲痛又悔恨，他决定改变，用自己的一生去摧毁海豚的表演事业，阻止更多的海豚被抓。从此，哪里有海豚的围捕场，哪里就会出现欧贝瑞的身影。他一再因为剪断铁网、放海豚自由而被捕、吃官司。欧贝瑞就像堂吉诃德，带领一些同志，不断冲向一座座巨大的风车。

可是，风车非常庞大。光在美国，海豚娱乐事业就有二十亿美元的规模。在日本，每年有两万三千只海豚被“合法围杀”。欧贝瑞明白，他不是超人，剪不了那么多铁网，救不了那么多海豚。于是，他决定拍一部纪录片，让世界了解血淋淋的真相。他盯上了日本和歌山县一个叫“太地町”的小渔村。

太地町面向太平洋，三面高崖环抱，全村只有三千六百个居民，大部分捕鱼为生。当你走进太地町，会看见路边可爱的鲸鱼模型，地面上有“Q版”海豚，渔船上都画着海豚，最最可爱的是，那里有一座供奉鲸豚神灵的庙。但这个处处写着“我们爱海豚”广告牌的小渔村，他们是怎样“爱”海豚呢？

每年的9月开始，渔民把船开出海，把长长的柱子插入水中，接着用锤子猛敲柱子，制造恐怖的“音网”、“声墙”来惊吓海豚。把它们赶到岸边布好的陷阱，然后像封口袋一样围起来。这时来自水族馆、海洋中心的买家，就来把年纪小、会唱歌的母海豚挑走。

剩下的呢？全部屠杀。海水瞬间变成血红色的地狱，海豚从挣扎、哀叫到平静无声，最后只剩下渔民的谈笑和海豚浮在水上的尸体。小小的太地町一年就要杀掉一千五百只海豚，杀海豚来干吗？当作鲸鱼肉来卖。鲸鱼肉在日本是高价食材，但哪有那么多鲸鱼可杀呢？日本人不知道他们吃的鲸鱼美食，多半是海豚肉混充的。日本市场上一年有五千吨鲸鱼肉，其实是海豚肉。

欧贝瑞带领工作人员冒充买家，把高画质的摄影镜头伪装在假石头里，偷偷拍下了猎杀的镜头。他们拍下了四十小时的猎杀实录，最后剪入纪录片里不到三分钟，因为每个片段都是重复性的血腥、恐怖。当欧贝瑞和工作人员看到一只海豚宝宝眼看父母、亲族被屠杀，奋力跳过岩石做的围栏，身上布满伤口，最后力气用尽，死在海上，他们都以手掩面，失声痛哭。

他们的心血终究没有白费，纪录片《海豚湾》在2010年得到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奖。随着《海豚湾》的播映，屠杀海豚的问题开始得到国际的重视。但日本政府和相关业者，以屠杀海豚是他们的传统文化来对抗压力，非但没有减少对海豚的滥捕滥杀，被捕杀的海豚数目还随着各地海豚馆的兴建而增加。一只海豚本来有三十多年的寿命，但在水族馆平均只能活两年。

其实日本第一次有捕海豚的记录，是在1933年。从1969年后才开始大规模捕杀海豚，这个恶行也不过才四十多年，根本不是什么四百年的传统文化。

欧贝瑞不只拍纪录片，还成立“拯救日本海豚”的保育组织。挡人财路，当然会有麻烦。可怕的是，有两名成员居然遭到毒手失去生命，其他的大小恐吓威胁都是家常便饭。但是他相信，只要他们持续努力，把屠杀海豚、海豚娱乐事业背后的真相告诉社会大众，使得这个产业无利可图，那屠杀海豚的行为就会停止。

而且恐怖真相还不只是对海豚的不人道，吃海豚肉的人，其实也是受害者，只是自己不知道。海豚是海洋中生物链顶端的动物，所以在海洋严重污染的今天，海豚体内累积了大量的汞等重金属，吃下去你以为“补”，其实是“毒”，而且是剧毒。有医科大学对太地町的居民，包括小孩、大人做过调查，发现太地町居民体内的含汞量是日本人平均值的四倍。这不是报应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