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已经十几年了,真的有些老了的感觉,还是那年小义结婚的时候粉刷了一下,现在又有些老旧相了。
红梅还是笑着,向着家里大声招呼他们出来照相,腊梅出来了,朝她摇摇头:“小义不在家,春荣不来,妈妈也不愿意照,嫌贵。”
“真是的,又不是按人头收钱!妈!”红梅跑回家去看,妈妈已经不在家了。
最后,姐妹三人一起照了张相,又拉着思冬和奶奶一起照了张,以房子为背景。老太太一直担心自己的头上有块光的,不美,红梅找了个绒线帽子给奶奶戴了,奶奶觉得挺好,就一直戴着。
白白的有些驳的墙壁,几个人笑着,阳光照过来,有点眯眼,眯眯的眼睛都有阳光。
这个家和这个老房子,永远缺了张全家福。
那时候没有几家人愿意照相的,只有年轻人愿意这样花钱,也没有几家人有全家福挂在墙上,脸上的笑才是真实自在的。
年就这样来了,过年那几天,桂兰也忘了忧愁,也不生气了,对谁都笑着语气也不那样冲了,尽管她担心的事情还是那样没有改变。
今年是这么多年来最丰盛的一个年,虽然有很多美中不足的事情。
炒瓜子炒花生,炒山芋角熬糖,做正月里的蒸饭和糯米粑,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仍然很高兴,过年那天晚上,煮了鸡鱼肉,鸡只上了一部分,鱼向来是一条整的,用来听话的,不是吃的。
以往,这些都尽量留着初二来人时做面子的,今年有了猪肉,鸡就留了起来,鱼和鸡是很少出现在餐桌上的,几个人不免多看了几眼。
小义坐在桌上,桂兰把鱼夹断了,放了一大块在儿子碗里:“吃了吧,人都不听话,还指望鱼听话。”
年年有鱼,以前年年都留着,也还没有做到有余,想着春荣仍然不愿坐到这里,她心里渐渐凉了,吃饭都请不到,还能指望什么。
脸上依旧笑着,日子还得往前看。他们三个人日子好好的不让人担心也就行了,指望什么呢。
外面的鞭炮此起彼伏,像熬糖的大锅里不断升腾的泡泡,一个个鼓起来,噗噗噗破了,后面一个个依旧前赴后继。
要是日子一直像糖那样甜蜜,就是散发着这样甜蜜的气味也好。
正月里,忙忙碌碌地来来往往,赶着去吃饭,赶着做饭,赶着招待客人赶着送别客人,给人家送寓意深远的步步糕和袜子。
然后热闹就散场了,外面厚厚的鞭炮屑子零落成泥碾作尘,红梅又去了南方,小四开学了,家又恢复了宁静,宁静里,老太太又坐在门口开始晒她的老寒腿。自从她的腿断过,她一直觉得那腿风飕飕的。
老太太看着正月里人来人往,很是高兴了几天,以往在正月尾不忙的时候,她也去女儿那里去住几天,再年轻些,还被娘家侄子们接回去住些时候。
去年的生日,娘家还来了几个人。她指望他们还来看看她,接她回去住住,她想念那几家的老房子,虽然又黑又矮,却是她熟悉的样子和味道。
他们今年没有再来,她知道,她回不去了。有时候想起来自己的那些哥哥们,禁不住撩起衣襟擦下眼睛,哥哥们都不在了,她的娘家,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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