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fay
每到四月，我总会有诸多想法。
人间最美四月天，随着春季的繁盛大面积铺开，总觉得不去一睹春色，这一季都会特别遗憾。
而这一“睹”，当然也不能随便。
比如说，看樱花最好能去日本，再不济邻省的武汉也要去走一遭。看牡丹，唯有洛阳才能体会到真国色。最好的柳树在杭州，苏堤春晓，杨柳夹道，草色如烟。除了婺源的油菜花，其余都当不起山花浪漫。
周国平说：“人怕出名，风景也怕出名。风景一出名，也就沦入凡尘，游人云集，使它失去了宁静的环境以及被真正知音玩赏的欣慰。”我是个俗人，曾经持有那般偏见，也是人云亦云。与其说仰慕名胜，不如说仰慕名气。
但是，即便心里存有这些浅薄而可笑的偏见，现实中却因种种因素，无法去真正体味那所谓的春色。唯一稍微有些相应的是杭州，也是在那里，我偶然明白一句关于游赏的真理。
那是2014年，我和在北京的好友脑子发热，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我们从各自所在的大学逃课，一个南下，一个东行，碰头在杭州火车站（不记得是哪个站了）。
杭州的景是真美，大片大片的绿，特别是西湖一带，绿得青翠欲滴，如烟如雾，轻易就能让人想到空灵、朦胧、赏心悦目之类的词。
那时我们没有经济来源，几十块钱也很是个事。住青旅，八人的混住间和四人的女生间能让我们纠结好大一阵。外出旅游就约等于吃苦，却挡不住旺盛的精力和好奇的心，仍然一门心思想往外跑。
有一天，我们骑行环游西湖。路过雷峰塔，两人站在景点前，为那几十块钱的门票踌躇。一方面觉得大老远跑来，不进去看看实在可惜。每个暑假无限重播的《白娘子传奇》让人印象深刻，那些披着床单布扮神仙的日子又傻又让人怀念。而另一方面又担心，全国大大小小无数个塔，几乎没什么大的区别。这个钱会不会花得不值？
远处绿树合盖处露出个塔尖，我俩站在石栏前，既不想贸然地进去，也不甘心离开。最后，我们决定先去入口处探探。正巧在路上，碰上一个参观完的女孩从身旁走过，声音很大，很感慨地说：“全世界的景点都一样，不去可惜，去了后悔。”
我俩相视一笑，心想这是个明白人。就冲着那句话，我们最后也没去雷峰塔。那时的我们，心里并无遗憾。
三年后，相似的一幕在我身上重演。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景点了无名气，而我不过犹豫三秒，就买了票进去。并不是没有了经济上的压力，而是我已经不能接受无功而返。但游赏的结果，正巧应了几年前听到的那句话：不去可惜，去了后悔。
事后我仔细回想，发现那些真正让人惊叹的美景，大多是不花钱的。并且，都不是特意去寻找的，而是在偶然的时刻，它自己撞上来。比如说那年杭州环湖，最美的并不是杨柳，而是骑行时路过的林荫道。老叶子的墨绿、新叶子的嫩绿，沾着雨滴在头顶的天空里纵横交错，绿得铺天盖地，绿得人满心满眼皆是舒适。
而我所见过的，最打动我的油菜花，也并不在婺源。而是今年三月，在大姨家所在的村子里，我和表妹去接舅舅。沿着盘旋的公路往上爬，一拐弯便撞上漫山遍野的油菜花，间杂着桃李的粉花、白花在田间地头盛放。那时家中正逢大事，心情并不开阔。而那不请自来的油菜花，却一路开到心底去。
如今且明白，游人如织的名胜，不一定名副其实；穷乡僻壤里，也不见得没有美景。这世上许多景点，都会让人发出“不去可惜，去了后悔”的喟叹。只是因为，当好风景率先活在人们的期许里，就十有八九会失望。只有不期而遇时，才会有惊喜。
人是这样，风景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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