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生而为女人，不幸也！

一

本着《弟子规》中“方读此勿慕彼 此未终 彼勿起”的读书原则，耗时月余，我终于将《白鹿原》这部长篇小说读完。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对这本书的阅读并不连续，也很难连续。我常常读上三四章，就感到双目疲乏，难以坚持读下去。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我想有以下两点：

一是，全书的编排比较紧凑，人物之间的对话夹杂在大段大段的叙述中，阅读时让人感到繁杂冗长。（当然，我在这里想表达的仅仅是阅读时的一种感受与体验，绝无半点对《白鹿原》内容的不敬。）

二是，《白鹿原》这部小说所讲述的内容，绝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理解并消化的。它有着很深的家国情怀，有一种凝重的历史厚重感，有着一种对人类自身命运的终极探索与关怀之感……故个人认为，对于《白鹿原》这样一本书，如没有一定的人生感悟，是很难从书中有所收获的。

《白鹿原》|生而为女人，不幸也！

二

《白鹿原》全书将近50余万字，主要讲述白家（白嘉轩）与鹿家（鹿子霖）两大家族祖孙三代之间的恩怨纷争。书中涉及人物众多且各具特色，人物性格分明。盘根错节的爱恨情仇，使得各人物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清末、大革命、抗日战争、内战）或清晰或模糊。读完此书，不禁让人感叹，如果自己也处于那样的乱世之中，我们又将作何抉择？我们就一定过得比书中人物好吗？抑或是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怎么活着意义并不大，关键是要能活下去。

由于内容实在过于丰富，本篇文章我仅谈谈自己对《白鹿原》中女性人物的一些感受。

三

《白鹿原》中出场的女性角色很多，所占篇幅与比重较大，是小说不可缺少的重要构件。小说的开篇，作家陈忠实就让主人公白嘉轩以六娶六丧的形式登场，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但当我通篇读完此书，静下心想过之后，我才发现这样奇特（不祥）的开篇其实就是在告诉读者本书所讲述的内容并不轻松，至少预示着女性角色在此书中的命运大多是悲惨的！

大家不妨想一想，六娶六丧是什么概念？在那样的社会背景下，在白鹿原上的白鹿镇里，女人有何地位可言？穷人家里的女子对于自己的婚姻大事没有一点选择的权利，完全任由父母摆布。这些女子就像一件商品，大户之家只需用一些粮食棉花骡子和银元就能将她们娶回家（或者说买回家更贴切些）。至于愿不愿意、喜不喜欢、婚后幸不幸福，几乎可以说就没有考虑过。婚后的一切全凭运气吧！碰上仁义之家（比如白嘉轩家），兴许能过上安稳日子。如若遇上无德之人（如小翠嫁到杂货铺），等待她们的将是无尽的灾难。

在封建社会与旧社会的时代背景下，女性向来都属于弱势群体。一是她们所处的环境是男权社会。二是她们自己看待自己的方式都是以“男尊女卑”这个角度来构建的。

以白赵氏为例，她自己也是个女人，也是从小媳妇熬成婆的人了。她对待自己的那些“六娶六丧”的媳妇们的态度着实让人感到冷漠。当白嘉轩死了五个妻子，心里都有点打鼓，打算缓一缓再谈娶妻之事时。白赵氏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甭摆出那个阴阳丧气的架势！女人不过是糊窗子的纸，破了烂了揭掉了再糊一层新的。死了五个我准备给你再娶五个。家产花光了值得，比没儿没女断了香火给旁人占去心甘。”从这些话语中，我们不难感受到，女人看待女人都尚且如此，何况其他男人乎？在这样一个还算善良的老太太（书中的白赵氏客观上说还算比较和蔼可亲的）的观念里，与传宗接代相比，其他的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

所以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如果连你自己都不重视自己，都不尊重自己。别人又怎会关注你、重视你、尊重你呢？我们常常感慨的一些不平之事，有时是不是也是由于自己的无意识而让其有了滋生的温床呢？

四

《白鹿原》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女性非田小娥莫属！

《白鹿原》|生而为女人，不幸也！

  田小娥的一生无疑是是个悲剧。她一出场就是以郭武举的性奴隶的形象出现。年过花甲的郭武举娶她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养生——利用她的生殖器“泡枣”，具体来说就是将干枣儿塞入女性的生殖器内。

这样匪夷所思的养生方式，不禁让我感叹“有钱人真会玩”。但也从另一个侧面反衬出女性地位之低下，在有钱人的世界里，她们（田小娥们）的存在无异于与畜生等同。

田小娥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苦苦挣扎着，直到她遇到了黑娃。黑娃的出现，让田小娥第一次感受到人之为人的存在意义。她压抑许久的性本能与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身体上与心灵上的双重折磨，让她不顾一切地与黑娃交织在一起。

她要的并不多，她也不是贪得无厌之徒。甚至可以说，她是个很简单的女人。她只想找到一个依靠，一个爱她，能与她同甘共苦的男人。

当偷情东窗事发，被郭武举一纸休书送回娘家（田秀才家），她的处境又如何呢？从黑娃找到她，田秀才不仅不要彩礼，反倒贴，且仅有一点要求，就是再不许女儿上门。可以推断，回到娘家的田小娥非但得不到家人的关爱，反而家人还将其视为污点与耻辱。至此可以说她已无父无母，这个世界上她唯一拥有的就是黑娃了。

可即便相爱的两人在一起了，等待他们的依然是冷冰冰的现实。他们的爱情等不到承认，更谈不上祝福。鹿三（黑娃他爸）不认这个媳妇，把她赶出家门。她进不了祠堂，入不了宗庙，拜不得祖宗。她不被白鹿村认可，她成了人人都可以唾弃的丧德之人。

她一生之中唯一的幸福时光可能就是与黑娃在窑洞内的短暂相守。可老天爷似乎觉得她还不够悲惨，把与她相守的黑娃都要给分开。所以为了黑娃，也为了能够活下去，她甘心被鹿子霖利用，沦为鹿子霖的泄欲工具。为了救黑娃，她还成为了鹿子霖争权夺利的帮凶，把白孝文拉入泥潭，搞得白家身败名裂。

最后，鹿三终于感到“忍无可忍”，不想她再祸害好人，用梭镖将其杀死于窑洞中。结束了她可怜的一生！

田小娥有罪吗？其罪致死吗？在我看来，她不过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渴望一份真挚的爱情罢了！她的前半生活的生不如死，她的后半生活的九死一生。男人（黑娃）不在身边，又不被村民所容，她连最基本的生活资源都没有，除了出卖色相，她还能做何种打算？

是的，你可以从道德上加以批判她，但也仅此而已。其他的，我想我们真的没有资格去品头论足。毕竟她并未作出什么天理难容之事。

这就是《白鹿原》中的田小娥。一个与命运抗争，但又不彻底的女性形象。受限于自身的出生与经历，她并未受过新式教育，她的观念陈旧迂腐，所以她终究不可能像白灵那样冲破封建礼教，打破旧秩序，将自己的命运掌控在自己手中。（实际上白灵也不能）

五

还有一个女性人物也让我感到难过与吃惊！

她就是冷先生的大女儿，鹿兆鹏的媳妇——鹿冷氏。也只能这么称呼她了！因为全书中，她就没有一个正式的称谓。

《白鹿原》|生而为女人，不幸也！

鹿冷氏是白鹿镇名医冷先生的大女儿。冷先生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宅心仁厚，在白鹿镇上可谓德高望重。鹿冷氏生长于这样的家庭中，按理说命运不应该悲惨。

事实上，在冷先生“三从四德”的家风门风教导下，鹿冷氏成长为一个十分传统的良家女子。她嫁入鹿家，完全是听从父母的安排。她做着一个媳妇该做的所有事情，她任劳任怨，勤勤恳恳。以封建社会与旧社会的标准衡量，在她身上找不出半点毛病。

可不幸的是，她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她的父亲冷先生把她当做了立足白鹿原的筹码。从某种意义上看，她的婚姻更像是一种政治联姻。

更不幸的是，她的丈夫（鹿兆鹏）是个彻头彻尾的革命进步青年。她的丈夫从未将她放在心上，他的满脑子装的都是革命。她不知道的是，她们的新婚之夜是由鹿子霖三个耳光抽扇的结果。

更更不幸的是，她的父亲（冷先生）与她的公公（鹿子霖）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是那种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的人。所以她的婚姻注定是个悲剧，也只能是悲剧！

她终于疯了。害了单相思疯了，得不到丈夫的爱疯了，被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折磨疯了。最后下身糜烂而死。

还有一点不得不说的是，在她死之前，她哑了。被自己的父亲（冷先生）毒哑的，只因她说了不该说的话，父亲为了那点面子而亲自开的方下的药……

这就真的让人感到不是滋味了！一个在白鹿原上德高望重的名医，对待病人无比仁慈，然而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面子，对待自己的女儿却如此残忍。人性的复杂与残酷究竟有多可怕呢？

其实，她的问题本可一纸休书就能解决的。奈何碍于面子，双方都拉不下脸面，她就无可避免地成了牺牲品。

害死她的，终究是当时的社会制度，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确实需要鹿兆鹏这样的青年将革命进行到底！

六

当然，《白鹿原》中还描述了许多女性。比如暖人干练的吴氏仙草、灵巧聪慧的白灵以及“圣人”朱先生之妻朱白氏等等。她们都为《白鹿原》这本书增添了不可或缺的文学魅力。

但我还是觉得田小娥与鹿冷氏更能代表封建时代与旧社会女性的悲惨形象。她们本都无辜，奈何生长于那样的年代，个人的命运被时代所裹挟着，无力抗拒也无力抗争。

生于乱世。生儿为人已是不幸，而况女儿身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