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都是大晴天。下楼时湖边的灯光早灭了。
6点30,走进树林的瞬间,眼睛要适应光线一瞬间的转变。太阳还没有出来。树林里因树木聚拢比外面阴暗些。
东边的亭子,沿湖边密密麻麻的树,太阳就从那里出来。我是很熟悉的。多少次我站在亭子外,在它周围,惊叹太阳的光线照着周围的美。
然而这天太阳还没有出来,我沿着树林跑一圈,跑回亭子,随时注意树后的变化。树后的白光越来越亮,逐渐变得金黄。那光亮,像一团正在摩擦的火。当火光迸发,就是太阳出来了。可是湖边的树木阻挡我看不见。
突然一个想法——要不要看太阳怎么出来的,一个浪漫的想法——看日出。可是要到东边的入口。会不会太晚了?
我迟疑着,看那些树后,红光马上就要突破了。如无意外,太阳的光芒就像每一次那样,在树叶间斜着迸进来。我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飞快冲下山坡,奔跑过湖边。湖边穿白色长衣的人在缓慢做着太极的动作。
我跑上东边那段小路。看到那棵低矮的荔枝树,我停下来,树下掉着许多叶子。看上去很美。我知道时间紧迫,太阳马上要出来了。我还是转头对着那树拍了几张照片。想着上次到这里时正是它开满花的阴雨时候。可是转眼已到深秋。
一只蜻蜓飞快在我前面沿着小路飞行好像为我引路。
小路前方转弯一棵大榕树,树后是黄昏时那种橙黄。完了,太阳已经出来了。可是我看不到它。
我走到前方入口处,居高临下的小山坡,往外看,树依然挡住了太阳,但是太阳的光辉一道金灿灿地显而易见地照在前面的楼房上。
山坡右边有一段陡峭的台阶,我走过无数次,却未曾上去过。这天我上去了——为了看太阳。
台阶旁边生长着家乡最常见的榄麻树。台阶往上,有一棵松树。右边,一个大型的坟墓。坟墓竖着三个大墓碑,坟墓是水泥砌的,我没有拍,也没有感到害怕。对于坟墓我一点也不怕,甚至亲切。小时候我是很怕山上的坟墓。但是家门旁边的坟墓,我不怕,我经常在坟上跳上跳下。有些坟墓,只是两堆高低的土,突兀于路边。平时杂草丛生。清明时节,突起的两堆土周围清除了草,撒上白色的石灰,留下鞭炮烧后的红碎纸。
清明节时我见人们挑着一块块白石灰,从田边沟里打上一桶水,放进石灰,桶里就沸腾起来,把白石灰浇灌在坟头上,拜祭的仪式就算完成了。
这里本地人是前不久九月九重阳节拜祭祖先的,这里的坟墓也有拜祭烧后的红色鞭炮碎纸和香烛的痕迹。
坟墓前方种着茂盛的扁豆攀爬着棚架,开在路边。
透过简易的棚架小门,我看见一垅红薯苗,几只水桶,一长排甘蔗,一棵比一棵高的木瓜树。坟墓旁边往上走还有山路,我没有往上走。路边竖着一个牌子禁止外地人殡葬的意思。几棵高大的尤加利树,长在斜坡上。我就站在树下,看着斜坡下开着紫色的喇叭花,看着坡下一片野草苍茫。太阳一览无余地在我眼前,在东方,太阳的金光柔如彩虹,照着前方的楼房,天空清朗,高远,一种橙色一种蓝。
风在树上呼啸,月亮半轮在头顶。周围鸟叫。
我走下台阶,回头看天空,天边的云现出一团飓风的形态,在一群楼房后,不过是静止的。
三个晨泳的男人神色低沉迎面走来。
我想起刚才经过的那条小路,路口有茂盛的蕨草,大片叶子的幽深植物往里延伸。前方山里,看起来有茂密的竹丛和各种树木。那一瞬间,我感到一阵恍然若失,山里面的荆棘蒺藜,这样的殡葬再也不会有了,那些记忆终会没有。对我来说,在山林穿行,开辟一道道前方的荆棘蒺藜,在山中兜兜转转,去寻觅着祖宗的坟墓那些记忆也终会没有。
。
(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