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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结束了一波5连败以后,我伸了个懒腰,看到手机上有一条学姐发的微信。
“请问你是环境院的落笙吗,我是校记者团的编辑。”
我连忙放下鼠标回复学姐。
“学姐,别打官腔好吗?你这样我有点慌。”
“学校公众号要出一期这次“魔方外交”活动的报道,我来采访你这个冠军啊。”
“能找别人吗”
“不行,明天晚自习别上了,来找我。”
“翘课?干啥?”
“吃饭!”
2.
虽然我天天打游戏,不怎么学习,一副混吃等死的样。但他们说我拼魔方和薛之谦唱歌的时候挺像,一秒变脸,深情且认真。
学姐坐在我对面拿着纸和笔,一脸记者专有严肃,面前火锅噗噗冒着热气。
“怎么,大神,仪式这么隆重了,还在这装高冷,你这转这么快,就不能讲出个一二三吗?”
是,和江小影有关的,我一直都讲不出个一二三。
3.
中学时期的懵懂的开始,大多发生在,同桌或者前后桌,我也没能逃出魔咒。
江小影的座位在我前面,和那个时候大多数男生一样,我用拼命捣乱,和她作对,来引起她的注意。上课没事揪揪辫子,扔扔纸团,小组讨论的时候损损她,她也从来不示弱吃亏。一对你死我活的冤家,现在倒觉得每次对吵心里都挺甜。
在江小影18岁生日那天,发生了一件比她生日更重要的事——我家狗丢了。全家人恨不得调出架直升机在空中支援。我妈竟然说出,写什么做作业,出去找布丁,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一家三口就满小区的喊“布丁”,找遍了布丁偷偷藏吃的地方,和野狗偷偷约会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就在准备放弃的时候,我和我妈迎面碰上,抱着布丁的江小影从超市出来。
布丁茫然的看着我妈,我妈瞪着江小影,脸色和要揍我之前一模一样。看着气氛不对劲,我连忙拉住:“妈,江小影,新转来的同学,误会误会,你先回吧。”
我妈一边骂着布丁,一边抱着布丁顺毛,布丁闭着眼睛,一脸享受。估计和我一样,对于批评的话向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可以啊,江小影,没想到狗贩子啊。”我一脸横气的找江小影问罪。
“今天我生日。”
“生日快乐,但这是骗可爱狗狗的理由吗?功过相抵礼物就没了。”
江小影出奇的没还嘴,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草坪上。
“你知道吗,我回家推门一看,桌子上摆满了礼物,还放了2000现金。但是房子一个人也没有。我妈我爸一个打电话说加班,一个和阿姨去酒会。我三年来的愿望就是和我爸妈一起吃个蛋糕。18岁的生日都拉不回他俩。”
我默默地走到江小影旁边坐下,一起看着火红的天空。
我从没这么近的看江小影,静静的,让人觉得熟悉又陌生。
几粒草屑粘在白鞋上,白色的连衣裙摺遮住小腿,微风吹起发尾的几根棕发,落日将漆黑的眸子印的火红,睫毛历历可数。
我率先打破了沉默:“送你个生日礼物?"
"嗯?"
“我们一起养布丁吧。以后有烦心事你就来找布丁玩。"
“真的?”
在她转头的一瞬间,我想"I Flipped"。我看到她眼中羞涩又有点拘谨的自己。
4.
从此,每天放学江小影都要在我家单元门口赖一会。写作业停笔的间隙,从窗子里总能看见。一个绑着马尾的女生,在草坪上追着一条白狗跑;一个穿着蓝色短袖米色校裤的女生,拿着从食堂打包的鸡腿逗着一条白狗;一个身上洒满余晖的女生,在石桌上写作业,大腿上站着一条小白狗,伸着白色的小爪,探着小脑袋,吐着舌头,看着女生一笔一划的写字。
有无数次,在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会是我们20年后的样子。
慢慢的我和江小影的流言蜚语在班级传开,我俩倒也不避讳,她怎么想我不知道,反正我心里暗自窃喜。和江小影的名字一起出现,不管在哪在什么场合,都够我开心半天的了。
从那天晚上以后,生活中的每件琐事都充满了诗情画意。
听写不过,中午留下罚抄写单词的时候。江小影的闺蜜捏着嗓子说:“江小影啊,你男朋友被老方留下改听写了,怕是你要带点饭呦。”江小影带着一句去死走出教室。我一边吃着同桌带的饭,一边改听写的时候。看着江小影,拎着酸奶和盒饭朝我走过来。
高中的体育课是男女分开上的。有一次江小影跳远,在腿上跳出一个大口子,那帮“不识大体”的女生,不帮着把江小影送到校医院,倒是隔着大半个操场喊我。我红着脸跑过去,背起脸更红的江小影。江小影包扎的时候,护士姐姐说:“那个男朋友别站着看了,去补个挂号的单子。”我说我还是看着包扎完吧。“没什么看的,快完了,你回来刚好结束,没挂号单我可不放你女朋友走。”
“男朋友不错嘛。”
“哪有。”
我在楼道里听到这对话,开心的飞起来,像吃了蜜。
我从一个懒虫,变成一只早起的小鸟。每天洗好头发,吹的蓬蓬的,穿着整齐不带一点褶子的校服,陪江小影练跑步,练跳远。
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坐在旧楼的楼顶上听周杰伦。
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只有我们自己不知道。
全世界都在说,但她不说,我不说。
5.
江小影在我面前念叨很久了,说她不想出国,害怕一个人的生活。我也应该害怕,但是我总觉时间还早,直到高二期末考结束。
所有人,都在庆祝放假,都在安排假期。我和江小影各自怀着各自的心事,坐在草坪上看着夕阳。
“落笙,我要明天就走了,本来还能陪你这个假期的,但是计划变了要提前去学语言。对不起。”
这次换我看着远处火烧的天空,她看着我。“这有什么的,是好事啊,又不是不能再联系了。”
我们聊布丁,聊高三,聊大学,聊完了整个人生,聊到最后都不敢扯出自己的小心思。
火红的天空越来越小,最后的光把天边最后一角烧成火焰的颜色。
“天快黑了,得走了,还要收拾行李。”
“我送你回去吧。”
“嗯。”
在她拉着我的手起来的时候,太阳落山,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了全世界。
草坪上看落日的时间快,从草坪到她家的时间更快。当时的我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这个小区,最后一次站在这个单元门口。
江小影轻声的说:“送你个礼物吧。”
“嗯?”
“回家再看。”
这是我们第一次拥抱,我把头放到她的肩膀上,金纺柔顺剂和发梢混合的味道,充斥着整个世界。我用尽力深深吸气,在此之前我从未贪婪的奢求过什么,现在我贪婪的想让大脑记住这种气味,我奢求时间能够暂停。
她突然转头叫住我:“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学习,不准乱惹别的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了女朋友,在似嗔似怒得教训不听话的男朋友。
每次转头都那么轻盈,眼如秋水。
6.
江小影刚到国外人生地不熟,上课只能听懂一点。每天和我在微信上抱怨。她白天抱怨老师语速快,我在被子里偷偷的发微信没事没事;她晚上哭着打字说,想回家,受不了这的牛排汉堡,我白天在课桌里偷偷的打字回来请你大餐。
江小影,有次和我说,放假了能不能来洛杉矶她。
我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了。借口假的我都说不出口。我没钱啊,光来回的机票就七八千,我现在到这上大学还坐火车呢。放下手机,歪头看向窗外,要是人能长对翅膀多好,虽然有点丑。
7.
江小影渐渐适应了美国的生活,我们聊天的频率越来越低,从早安晚安到无话可说。
我忙着高考,她忙着和美国人民打成一片。
我曾想过无数次去美国,家里人给的所有零花钱,上大学亲戚朋友给的份子,毕业假期的兼职全都攒着,一分都没花。
但我看着江小影的名牌大学,我看着她买一堆我见都没见过的牌子,我看着她全球各地的旅行,我看着江小影在跑车前和一个外国男生合影。
我看了看自己攒的钱,感觉不像钱了,从此也不在做什么美国梦。
8.
最后我给学姐编了一个的故事,积极阳光向上,充满正能量的故事。
但真相是,我这几年参加各种魔方比赛和活动,就是希望江小影能从同学口中多少听到点我的消息。
宫崎骏说,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
送走学姐,我明白是时候摆脱这浑浑噩噩,自暴自弃的状态了。
我决定给魔方做最后的保养和调整,然后锁到抽屉里,好好备考期末。
在我拆开白色中心块的时候,我猛的发现,在四个角上,歪歪扭扭的刻着四个字。
我喜欢你
真是个傻姑娘,刻到四个中心块上多好,又省事又容易被发现。一个中心块地方那么小,“喜”字笔画又那么多,刻的歪七扭八的,真丑。
我也傻,这么多年都没发现。
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故事最好的收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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