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车载音响反复播放仓央嘉措的诗: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我眯着眼睛听着,陶醉在这种神秘而悠扬的声音里。只有身处纯净的土地,拥有一颗柔软的心,才能写出这么缠绵情诗。
车开到夏河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大块大块的白云,漫不经心地在头顶飘来飘去,优雅地巡视着没有多少绿色的山峰,和山前色彩鲜明的寺庙建筑群。
拉卜楞寺游人不多,没有想像中的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只有寥寥几个藏民摇着经筒进进出出——他们总是赶场似的,弓着腰,脚步匆匆。整个拉卜楞寺安静地在一片庄严肃穆中沉默。
这是我第三次来到这里了,面对这片颜色分明的建筑群,我虔诚与敬畏的感觉丝毫不曾消减。
变化也是有的。第一次来,没有大门票,上贡唐宝塔交了20元小门票。第二次去,门票40元,原来斑驳的、长长的转经筒已经从寺院外围挪到里面,新倒是新了,数目却明显少了很多,远不如原来的壮观。
这次去,进售票大厅就被工作人员告知,要跟着导游走,不得单独进去。问及要等多久,他看了下表说,等七八分钟,人凑够了就进寺。
我忙问,有讲解员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们就在大厅里卖工艺品的摊位前徘徊,消磨时间。
感觉时间早已经过了很久,进来买票的人游人并没有增加几个,我等得有些着急,又去问,得到的答复是:再等五分钟。
售票厅很大,我却感到有些压抑。
原来,再平常的事物,一旦被赋予了市场经济的含义,由它衍生出来的一切,比如时间,比如场地,比如色彩,也会像操纵在权力掌心里的面团,是可以根据需要随意揉捏、延展、压缩,随意改变形状的。
终于等够了人,一位穿着喇嘛服的年轻导游,自顾自向前走去。他没有佩戴扩音器,一行人虽然紧随其后,也听不清他究竟解说了些什么。我索性不再跟随,信马由缰自己去逛。
拉卜楞寺是藏语“拉章”的变音,意思为活佛大师的府邸。是在康熙年间,由第一世嘉木样阿旺宋哲大师修建的,又经过历代活佛的不断扩建,成了现在的规模。
寺院位于一个小盆地,背依龙山,南临大夏河,寺内有闻思、医药、时轮、吉金刚、上续部及下续部六大学院。与西藏的哲蚌寺、色拉寺、甘丹寺、扎什伦布寺、青海的塔尔寺合称我国喇嘛教格鲁派(黄教)六大寺院。
我漫无目的地从这个院落进,那个院落出,那些不快早已烟消云散。漫步在拉卜楞寺华美而庄严的建筑物间,仰望着高高的白墙黛顶,静静地聆听喇嘛们数百年间藏红色的吟唱,心中竟有瞬间的顿悟:莫非我的前世,也曾匍匐于此,虔诚祈祷?所以今世要再一次次叩拜?如果不是,我怎能如此迅速地做到思绪旷达,心静如水?
人啊,一生总是不肯放过自己,不愿意蒙受一丁点儿委屈,羁绊于身外的名与利,也给自己的心灵束缚上层层枷锁,真不如放宽心态,不计得失,在梵音里修行,用灵魂触摸欲望,体会人性的至纯至美。
我靠在褐红色的鞭麻墙上,静听梵音袅袅在心头荡漾,仿佛已经逃离了尘世纷扰,庄重沉稳的寺院建筑,笼罩在阳光下,温暖庇佑着一方生灵。
“妈妈,你出汗了,我来帮你擦擦。”耳边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气喘吁吁从我面前跑过,赶上前面撑花伞的女人。
女人停住脚,蹲下身,爱怜地擦了擦男孩儿额头冒出的汗。男孩稚嫩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自豪与满足。
“爸爸说让我照顾好你,我说到做到。”男孩儿牵起妈妈的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直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拐进胡同不见了,我才收回怔怔发呆的眼神。
一个面目沧桑的藏族老人走过来,她穿着黑色的藏袍,两股花白的辫子散乱地披在脑后,她一边转动经筒,口中念念有词。
一个穿白裙戴遮阳帽的女孩走过来,边走边拍照。
我静静看着来往的人们,竟有些自惭形秽起来。宗教的存在,必定是有其合理性的,有些智慧,终究是我们难以企及的高度。我虽不是朝圣者,心中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走出寺院,我的脑海中一直氤氲着仓央嘉措的那首诗:
“好多年了
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
我放下过天地
却从未放下过你
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
任你一一告别
世间事
除了生死
哪一件不是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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