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

有些时候，自己潜心在日记本上写的一些东西会在时隔一段时间后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它仿佛从未存在，只在你坚信的印象中。它让你觉悟，世间没有永恒的东西，包括关于你的一切。而当我不甘心反复一页一页检索时，我确信它已消失。表现得最为明显的例子，我不想说它是爱情。

迷雾叠笼的大学里，总有恶毒的人恶语相向，温暖的人温善如初。适应不了的何树开始把自己想说的话一字一句镶进日记里，从他的心里慢慢扯出不堪回首的疼痛。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记录些美好，而总在意那些刽子手精心谋划所着重的那一刀。

就在某一天，他尝试着记录美好，而那些美好却总在他稍不注意间刹然白纸。

人肉皮囊，欲望眼影，无毒无公害。所以当刘璐璐穿着短裤从他面前经过时，她那律动圆润的大腿和墨镜下的眼睛总能吸引他的视线。她平静下邪魅的一笑，足以让他在这座城市里画地为牢。

她是这所大学里校花一般的存在，没有人见到她摘下墨镜后清秀的容颜。她本人极为神秘，何树也是无意间才选到和她一样的选修课。记得当初的第一节课上，戴着墨镜的她成功引起教授的注意。

正当教授在台上滔滔不绝，突然被墨镜中张牙舞爪的自己惊讶到。教授笑了，打断授课的进度问她。教授转而严肃的面孔说，我的课上若人人都像你这么有个性，何来的教书育人。教授见她毫不动容，文绉绉讲了一大堆道理。

然而她只用一句话就让这件事不了了之了，因为何树就坐在她后面，所以清晰听见她轻轻吐出的一句话——校长是我爸爸。

不同于刘璐璐的家庭背景，何树是从一个穷乡僻壤考进来的，就连他的丑也是出了名的。他的脸上有一块小时候留下来的烫伤，再加上脸上密密麻麻的痘坑更令人不忍直视。何况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他一直抬不起头来走路。

周围时刻异样的眼光令他比任何人更能忍受心里的孤独。城市的人将他隔绝，大学的人将他隔绝，就连寝室的人也毫不例外的将他隔绝。所以他异常羡慕刘璐璐那种被人趋之若鹜的感觉，但也仅仅是羡慕，他不可能爱上她，那很荒唐。

可爱一旦来了是不由分说的，像命运一样捉摸不定，或许会给你一个惊喜，又或是给你一个美丽的泡沫。

他们的第一次真正认识是在大学生创业社团，这是一个极其需要勇气的社团。对陈树来说，这并不容易，因为他要让别人在能忍受住他丑的情况下和他交流并提供给他赞助。

“你真的是丑啊，丑到极致的难看。”刘璐璐第一次见到他忍不住上前调笑说。不过她说得很小声，像是说一个秘密一样。

陈树有些激动的看着近在咫尺清秀的素颜，心潮有些澎湃。

不过听到她说他丑，他还是僵硬脸色说：“那又怎么样，看的人又不是我。”

“哈哈，说得好，你真逗。”她笑得那么开心，陈树从未想过被奉若女神的刘璐璐有一天会那么平易近人。

“他那么丑，刘璐璐怎么和站他在一起？”创业社团的副团长章涛不免嘀咕。

“你不知道吗？和丑的人站在一起才能把她的美无限放大。”另一个团员王庆城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说。

“有道理。”章涛点点头对他竖起大拇指。

和风吹拂，他们说的话陈树和刘璐璐自然能听得到。图书馆门前，来往的学生们不少，听到这些话时不免捂着嘴偷笑。陈树一脸尴尬神色，刘璐璐倒像没听见似的。

“大家说你丑呢，你听到了吗？”刘璐璐扶了扶她眼上闪亮的墨镜说。

“你就不要再强调了……”陈树一脸无奈，他现在想钻到地缝的心都有了。

“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喜欢你。”刘璐璐坦荡说，让陈树猝不及防。

“你别开玩笑了，我走了，今天不参加社团活动了。”陈树转身就要走，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长得丑不是他的错，他也不想啊。

“陈树，我喜欢你。”刘璐璐冲着他的背影喊道。路过的人瞠目结舌，不可思议的看向这一幕，女追男，很有冲击感。

陈树缓慢转身，惊讶的看向刘璐璐，她的眼神很坚定，让他心生感动，顿时想要把她捧在手心里。

“真的吗？”陈树喜极而泣，快速将她抱起，像拥有了整个世界。他以为他的丑会让所有人都对他不屑一顾，没想到他还是有人喜欢的，而且还是很多男生梦寐以求的。

“你看，我说的对吧！他还真以为会有人喜欢他。”人群中一个挺拔的男生奚落说，他是创业社团的正团长吴风，也是众多女生拥护的男神。

正在众人奇怪他在说什么的时候，刘璐璐突然脱离陈树的怀抱，走到陈树身边大方而随意地吻向吴风。

“你……”陈树哑口无言，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目瞪口呆的看向这出发生在他身上的戏剧。

“对不起，陈树，我是爱吴风的。为了他，我甘愿付出一切。”刘璐璐吻完吴风扭头对陈树歉意说。

“没事，我习惯了。”陈树说得轻描谈些，本来他也没有奢求什么，一切不过是梦一场醒了而已。虽然短暂，胜过很美好。

余光中吴风笑得张扬，尽管他在陈树的眼中是虚化的刘璐璐的背景，但还是那么刺眼。

你伸手就可以触到的彩虹是人们早已心知肚明的海市蜃楼，就算内心再失望，也要学会接受一些事实。

随后的日子里，陈树不再遮遮掩掩自己的长相，他也不再伪装，而是真情实意与人相处，即便有人看不惯他，过滤的也都是些违心的朋友。

他后来找到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孩，她很爱笑并时常给他鼓励，日子平淡但是真实。他不止一次再遇到刘璐璐，最近的一次是在去往班里的爬山路上，路边的她正和吴风吵架。

他第一次见到没有戴墨镜的她，她抱着一摞书倔强看着吴风。她的眼角处原来有着深深的褐色疤痕，斜长到让人不忍直视。

或许是起了什么争执，吴风一把拍掉她手中的书，狠狠唾了她一下就扬长而去了。

她哭着的样子没有换来路过人的可怜，冷言冷语不禁飘到了她的耳边，也传到了陈树的心里。

“她原来这么丑，装什么女神啊。”

“谁说不是呢，还勾三搭四的，没节操。”

“别说了，快上课了，走吧。”

等人走后，爬山路上仅剩飘零的枯叶滚来滚去，陈树看着捡起地上书的她，忍不住上前帮她。无声的语言在彼此的沉默中互相交换，陈树缓步离去，祭奠这金黄路上的微妙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