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理去哪了?—邂逅

作者: 飞叶灵 | 来源:发表于2022-12-30 21:49 被阅读0次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主题征文第2期(12月)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浅红绡透春裁剪。剪裁春透绡红浅。

    机锦织情丝。丝情织锦机。

    意深凭远寄。寄远凭深意。

    波渺胜愁多。多愁胜渺波。——菩萨蛮·浅红绡透春裁剪


    “紫禁城”之名,究其由来,是源于中国古代天象学将天上星宿分为三垣、二十八宿、三十一天的认识。

    三垣是指天微垣、紫微垣和天市垣,紫微垣居三垣中央,所谓“帝微居中”,故取紫微之座,象征帝居之宫和“紫气东来”的祥瑞。

    紫荆城坐落在南北向的中轴线上,南面为南北狭长的前庭,有天安门和端门,形成宫门前面一长列建筑的前奏。城四面开门,东为东华门,南为午门,西为西华门,北为神武门,四角矗立风格绮丽的角楼。墙外有宽达50米的护城河环绕。


    嘉庆十年,荧惑星耀,紫薇星星势将衰,妖星乱世。

    我应祝海源祝兄之邀来京,探望他的妻子与女儿。

    可能是因年景,也可能弄堂里的小房子,让我对这次来访记忆犹新,甚难相忘。

    请您设想一下:当你从堂前走出,一个矮小,臃肿,有些沧桑的四十岁上下的女人,用审视略带恐惧的眼神看着,一个“年轻力壮”的客人,毕竟一个陌生人的来访,让她本有平凡的生活有了些许的变化。您的手里既没有拿刀,也没有拿棒,还友好的向她微笑,随着拿出家书和礼物。

    “冒昧来访,打扰您了,这是祝兄的托我带来的家书与些许物件。”我将自己所托之物尽数拿给对方。

    “请问您是?”这位上了年纪的女人有微微颤抖的声音问您,不过您肯定知道,她就是女主人祝氏华娘。

    于是,您便进行自我介绍,来京办事受托将家书与受托之物带过来的事情。

    恐惧和胆怯是没有了,反而审视加重了,同时还有轻微的一声“哦”,随之而来的是有些兴奋的审视。

    这“哦”声仿佛有了回声一般,从前堂传到后堂,从后堂传到厨房,又从厨房传到门外……很快,整个房子都迷漫这语调不同的、兴奋的“哦”声。您在房子的四方桌旁的木凳上落座不到一刻钟,茶盏的茶还未凉,就可以听见整个紫禁城的大街小巷都有人发出这种“哦”声。

    弄堂的房子不大,小小的前厅,放一个四方桌,桌子擦拭的很干净,墙角放着一个竹簸箕,簸箕里盖着一块白布,隐隐约约露出老旧的剪刀与缠裹的针线。窗户旁养的兰草长的发旺,看来主人照顾有佳。

    一道素雅的门帘绣着一朵盛放的牡丹,将整个前厅分隔开来,仿若里面藏着待放的玫瑰一般。

    “见笑了,我们家实在是太乱了,不知道有客人来访,没有收拾利落!”华娘略显紧倨的说道。

    华娘一边跟我说话,一边难为情地斜视门帘,门侧的老太婆一直收拾着手头的活计,将它们归置到竹簸箕里。连门帘也觉得不好意思,时而卷起一角,时而有耷拉下垂落门边。

    “又怎么了?”华娘对着被门帘遮着房门问道。

    “娘,我父亲给我买的花钗在哪里?”门内有个清脆的女声轻轻地传出来。

    “在梳妆台底下的柜子里啊。"华娘的回答有点迟疑。

    "那好,我去把它取过来。"

    门帘被掀开一条缝,一双乌黑圆亮的眼睛看着门外,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门帘再度被掀开,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孩走了出来,她的头顶戴着粉红色杏花的发簪,两鬓的秀发散落肩膀,脸蛋白皙,眉目如画。她的皮肤白皙细嫩,仿佛吹弹可破。她的唇瓣微翘,仿佛樱桃般诱人。她的鼻子小巧精致,仿佛一只玉兔。她的眼睛漆黑明亮,仿佛夜空中的繁星。

    她的五官并不算绝美,但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令人一眼看到她,就会深深地被她吸引。

    她走了几步,停了下来,看着我问道:"娘,这人是谁呀?"

    “这是我的女儿。”华娘用略带宠溺的声音介绍着。“芳韶,祝芳韶,这位你父亲的朋友,……”

    接着,就是我介绍我自己,然后我对房子里挂着的三、五件衣服好奇的打量着。

    母女俩在我的惊讶与好奇中,低下了头,并且开始慌忙的收拾。

    “这些都是你们自己缝的?”我好奇的问。

    “是的,每次赶集的时候,有些又便宜又好的料子,我们就会买一点,然后做一整年的针线活。”华娘回答道。

    “您是裁缝?做的真好看”我回答说。

    “不,不不,我们不给外人。祝海源的俸禄不能让我大手大脚的花钱。我们衣服都是自己做的。”华娘微微有些骄傲的说。

    “可是谁要这么多的衣服呢?这儿只有你们两个人啊。”我不由说出自己的好奇。

    “这不是现在穿的,是嫁妆!”华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听到嫁妆两字,女儿像炸了毛的小猫一样。“娘,你乱说什么呀?!”芳韶脸上泛起了一团红晕。“这位先生,你别听我娘乱说,我们就是做一做女红而已。”同时,扭头对华娘都都囔囔道:“娘,我才不要出嫁呢!我要一直陪着您……”

    她说着这些话,可是说道“出嫁”,眼角微微向我瞟了一眼,她明亮漆黑的眼睛如同最亮的星星闪耀了一下。

    不一会她们端来茶,茶果,然后她们有请我吃了她们的现做的糕点。天色渐暗,她们做了四菜一汤,邀我一起吃饭。盛情难却,这时我听到一个大大哈欠声,应该是男人哈欠声,我好奇的向门外望去。

    “这是海源的族弟祝现,年初刚过来谋份差事,可是整天游手好闲,还信了什么天理教败了好些盘缠。还好他的族兄祝海庆是豫王府的差役,给他谋了个差事,马上要搬走了,实在不好意思……”华娘很是抱歉的说道。

    晚饭后,华娘拿出芳韶亲手刺绣的荷包,荷包的材质很好,绣工很精细,一共有六个荷包,每个荷包上都绣着各式各样的图案。这些图案很有意思,像是一幅副栩栩如生的山水画,其中一幅是箭竹高升的图景,让我甚是喜欢。

    华娘看我甚是喜欢,做主送给我当做回礼,毕竟没有空手来访的道理,自己也带了些礼物过来。

    天色渐晚,我开始向两个殷勤好客的女主人告辞。她们要我答应日后有空在到她们家里来。


    这个诺言,一直到我初次来访的三年后,我才有机会践行。只是来时吊唁祝海源祝兄的。

    这年是嘉庆十三年,原来的车水马龙的紫禁城仿佛变得没有了色彩,曾经满是烟火气弄堂里,也显得冷清。我顺着有些沙哑却极其哀恸哭声,走进了我熟悉的那间小房子。我看见华娘头发已经花白,人也显得极其虚弱,仿佛是被人抽了骨,神情麻木的烧着黄纸,给一个个祝兄的身前好友答礼。和女儿一样一身素麻的丧服,女儿单薄的身影一直传出有些沙哑却极其哀恸哭声。

    几天后,我带着些许礼物和一些银两去了华娘家,以全祝兄之前提携之恩。

    看到一身素服的华娘,回忆开始了。

    “海源年后就染了肺病,没挨多久就扔下我们孤儿寡母就走了。”华娘说着说着又哭了出来。“只是海源的族弟祝现,几次三番的偷拿芳韶的嫁妆,给什么天理教捐“根基钱”,说是给我们家种福报,如果早点给我们家种了福报,海源也不会这么早就走了。这是哪门子的天理,这世道还有天理吗?

    这时,一个矮小的男人推门而进,他头顶光溜溜,身穿蓝布袍,脸颊消瘦,双眸无神,嘴唇干裂,眼眶凹陷,像是个痨病鬼,但是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酒味,像是喝醉酒的样子。“嫂子,有人啊,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他自说自话,想耗子一样窸窸窣窣消失在门口了。

    “他应该就是祝现吧”我心里暗想到。

    我看着华娘和芳韶母女俩:两个人都苍白消瘦的厉害。母亲满头闪着银白色光辉。女儿原本白皙细嫩脸庞变得苍白,独特的气质带上一点病态的美丽。

    “我打算到族长那里去。”华娘对我哭诉道。“我要告状,祝现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他把我们缝的衣服都去种了福报。我们芳韶就要没有嫁妆了!”

    芳韶忽然涨红了脸,原本病态白的脸庞绣上了两朵桃花晕,可是这一回没有说什么。

    “衣服我们只好重新做了,我们不是富户,我和她只是孤儿寡母啊!”

    “我们是孤儿寡母!”芳韶也小声叹了一句。


    去年嘉庆十五年,紫禁城出了一件大事,天理教叛乱了,相传都打到皇宫内院了,最后平叛后天理教乱党均被斩首,天理教也被全部根除。

    命运的驱使来京述职的我,又一次到我熟悉的那个小房子。我走进房子,看见老态龙钟华娘。她穿着一身素服,带着丧,坐在四方桌旁的长凳上,做着针线活。

    看着我的问候,老太婆微微一笑,说:“我现在又见到您了,很高兴,先生。”

    “您在缝什么?”静静坐在旁边的我,过了好一会问道。

    “这是三婶家小丫头的衣服,做成能给我十两银子。祝现和他的天理一起亡了。我现在做的都是我自己的家用。”她小声说。

    她看着门帘旁的供桌上放着写着祝芳韶的小小的牌位,叹口气说道:“要知道我成了孤魂!”


    窗外的景,沉重的心

    到江南赴任的我,看着水乡楼阁外的景色,不由想到那个小小的牌位。

    华娘她的女儿在哪里呢?芳韶在哪里呢?我没问一身重孝的老太婆,我不想问。不论是我在小房子里坐着,还是我后来告辞离开,芳韶都没有走出见我,我既没听见的清脆的女声,也没听见她那轻微胆怯独特的气质脸庞……我拿着绣着竹景的荷包,一切都明明白白……

    看着杯中的酒,拿着绣着竹景的荷包,想着小小的牌位,叹息了一句:“这是哪门子的天理,这世道还有天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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