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爹娘本来是河南人,在那个特殊时期逃难到山西,在北庄落户。
1947年她出生前,家里已经有了三个女子。她的大姐起名金花,二姐银花,如果老三是个男孩的话,很可能就叫铜蛋,可偏偏还是个女孩,她的爹想了想说:“叫招弟吧,兴许能招来个弟弟呢!”
她出生时,爹在屋外一会儿背着手踱来踱去,一会儿坐下来,拿出旱烟锅,捏一撮烟叶摁烟锅里,点着后狠狠地抽一口,又缓缓地先从鼻子,再由嘴巴里吐出,那吐出的烟圈弯弯绕绕,曲折升腾,像许许多多急需解答的问号。
接生婆忙忙碌碌,一会儿热水,一会儿毛巾。她的娘在屋里长一声短一声,从中午一直折腾到快天黑。最后,她终于“哇”地一声大哭,来到了这个世界。屋外的爹听到那响亮的哭声,喜得停下了踱步,忘记了抽烟,以为肯定是个男孩。
接生婆叫她爹进屋,告诉他“是个千金”时,她爹长长叹了口气,返回屋外又闷头抽烟,抽了好大一会儿,仿佛要把这一辈子的烟都抽完。最后他把烟锅用劲儿地在各墩儿腿儿上磕了两下,把里面的烟灰儿磕干净,又使劲儿吹了吹烟锅底,好像要吹掉所有的不如愿,然后悠悠地说:“叫她改弟吧!”
改就这样有了名字。可能因为名字叫对了,三年后,改弟的娘生了弟弟金贵。
改弟十岁时,大姐金花刚刚十九岁,高高的个子,随爹,白白的皮肤,随娘,在村里姑娘群里一站,一下子就像一池苇花里冒出来一朵芙蓉,特别扎眼。
村子里的小伙儿就都悄悄喜欢上了金花,其中就有大队支书的儿子,他当过兵,父亲是大队干部,成分又是贫农,根正苗红,以为娶金花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哪知花偏偏没看上这个退伍军人,要死要活嫁了南郜一个一米八的帅小伙儿,他们是大姐在南郜读高小时认识的。
二姐长得不比大姐差,但却性格木讷,不喜读书。支书的儿子看老大没有追到手,就又在老二身上打主意。结果同样碰了钉子,银花被爹嫁给了村里的有着三兄弟的一家。
这样大队支书不开心了,一纸状书告到公社,说改的爹看不起贫下中农,破坏军婚,卖女挣钱养家。那是个特殊的年代,改弟一家又是外地落户过来的,没有势力。改弟的爹就这样坐了大牢,连气带饿,在牢里得了重病。他们把他送回来时已气息奄奄,不久就撒手人寰。
改弟就这样失去了爹。
改弟的三姐招娣比大姐二姐低了一头,但是却更聪明,不但在村里读完小学,在南郜读完高小,而且考上了镇上的初中。改弟的娘看老二出息,就省吃俭用供她读书。谁知招娣鬼迷心窍,在读书时迷上了一个英俊高大的工人,足足比她大十三岁。娘知道时,招娣已经退学在家,非他不嫁。娘哭红了眼也没能让招娣改变主意,最后娘狠了心,任由招娣跟了姐夫走,没媒人没敲锣没打鼓嫁去了二十里外的南社。
前三个女儿用自己的亲身经历给娘上了生动的一课,娘就此拿了主意,虽然改弟较姐姐们更水灵更聪明更懂事,但也只让她读了小学三年级,早早回家做饭,照顾弟弟,上生产队挣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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