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帝王居:末代的宅与园
静园——"静以养吾浩然之气"。
多好的寓意。
可在了解了这座建筑里的故事后,只觉苦涩心酸多于静谧美好。
末代皇帝溥仪携皇后婉容、淑妃文绣于此居住。园内建有折中主义砖木结构楼房一座,融西班牙式和日式风格于一体,草木葱郁,静谧宜人。宅内大气的大餐厅、帝后起舞的小餐厅、有着明亮的西班牙风格落地窗的议事厅、设有软沙发的会客室、布局讲究寓意丰富的卧室、连通阳台的大书房等一应俱全。院里则清雅素静,水池、喷泉、壁泉皆精雕细琢。汩汩的流水向每一个来此参观的游客述说着末代皇族最后的奢侈生活。
站在中与西的十字路口——记天津之行(肆) 站在中与西的十字路口——记天津之行(肆) 站在中与西的十字路口——记天津之行(肆)溥仪在静园"静观变化、静待时机",继续他荒唐的皇帝生涯,蛰伏待机,图谋复辟满清帝国。9.18事变后,溥仪的机会来了,他在静园与日本特务头子土肥原贤二密谈之后,于1931年11月10晚从静园后门悄悄溜出,秘密离开天津,到达东北,并在日本人的协助下,当上了伪满的康德皇帝。而静园,在末代帝王离开之后,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安静之园。
末代的帝王尚且如此,那么女人们呢?
上到二楼,我们来到了皇后婉容的居所。
一张木桌上摆着一台收音机,听说,婉容思念丈夫时,就打开这台收音机听广播,以排解寂寞。
壁上挂着婉容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婉容,在桌旁安静地写着送给丈夫的信,眉目清秀,玉手纤纤,像一位最平凡的妻子,有所待而无所求。
可婉容心里确有所求。那是世间女子对丈夫恒久的爱的期盼。
溥仪心里亦有所求。那是一位养尊处优的末代帝王不甘的挣扎。
她之所求并非他的追求。
婉容心里苦。有所盼而无所得。
溥仪心里亦苦。佳人陪伴之愉抵不过丧失江山之痛。
于是像一块帛,初时美好梦幻,天衣无缝,可终究被方向相反的两个力撕破,无可弥补。
对婉容而言,初时离不了一个“斗”字。
和谁斗?
这静园里还住着另一个女人,文绣。
文绣是溥仪的妃,也是婉容的敌。
婉容和文绣斗,和心里的假想敌斗,斗到最后,却还是没能赢得他的心。
“妃革命之后,溥仪和婉容关系降到冰点。”
为何呢?
因为他怪她。他认为是因为她,文绣才会走,他才会受到如此的奇耻大辱。
他怪她。
他凭什么怪她呢?受到冷落苦不堪言的又岂止文绣一个?
她只是狠不下心来像文绣一样一走了之。她舍不得。
可是婉容啊,到了这一步,他顾忌的还是自己的名誉啊。他没有想过你。没有。
婉容啊。
于是后来不可逃地陷入一个“颓”字。
婉容开始吸食鸦片,以此来对抗丈夫的冷落。
“她是中国的末代皇后,不是戴安娜,也不是英雄。”
在那样一个时代,女人是附属品、替代品、牺牲品。像文绣,像婉容。
最终堕落,不再起身。
而溥仪——
文绣走了,婉容疯了。连紫禁城都无从依靠了。只剩他一个了。
只剩他一个了。
“人生有一种高处,一旦上去就不好下来了。人生有一种痛,只能冷暖自知。不能说,不便说,说了别人也不懂,甚至还可能被笑话。
这是一种心甘情愿的自我劫持。心甘情愿,是说那里有自己想要的风光和体面。自我劫持,是说自己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进不是,退不是,无处突围。始知,风光处即是风险处,体面其实是为了脸面。”
如果说,高处不胜寒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寒凉;那么,回到过去,冷清和落寞将是另一场看不见尽头的凄风冷雨。不知夜深人静时,他可会想起当年金碧辉煌的殿,那时有沉重的玺,有朝拜的臣,有翘向苍穹的檐;他可会想起当年一起喝茶、跳舞、打高尔夫的妻,那时有心心相印、温柔缱绻;他可会想起那装着无数次密谋之谈的楼,那时有浇不灭的不甘和野心,有属于帝王的骄傲的无形的冕……
是耶?非耶?真耶?梦耶? 过尽千帆,尝遍万苦,此前诸多是是非非、纷纷扰扰、恩恩怨怨,不过大梦一场。
“末代”。
即使后面再冠上“皇帝”和“皇后”这样尊贵的称呼又如何呢,这两个字里包含了多少凄楚啊。
那个时代的人,一辈子经历了几辈子的跌宕起伏,时代的交替、社会的变革就写在他们的经历里,成了一本泛黄的典籍。
然而新的时代终究到来,一切终归是要尘埃落定的。
来到园中的展馆里,我们看到——
照片里的溥仪,身旁坐着来自新的时代的妻子。两面相对,笑语盈盈,琴瑟在御,岁月静好。溥仪身上已不见半点帝王的影子,傲气、怨气尽去了,身着最普通的装束,像新时代里最最平凡的公民。威仪浩荡的紫禁城散在了烟云里,婉容、文绣的身影也逐渐淡去,故居就让它留在原地吧。两脚已经踏出了封建的滚滚红尘,手里只剩下最真实平淡的一针一线,生活滤去了跌宕起伏,开始展现出它最原始的样子。
如此游一回,莫说身在其中,便是如我这样被隔在展橱玻璃之外的局外人,都觉得做了一场大梦。
人世间走一遭,若有幸能找到自己最珍视的东西,不盲目、不犹豫,褪虚荣、褪浮华,去追求、去爱护,尽己所能,不辜负自己,也不辜负挚爱之人,那真是一件最最幸运、最最完满的事。
那个时代的人是,现在的我们,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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