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始殇之伤
在这个世界上飘零
活着，却只是拖着躯壳
死亡，却也无法干脆利落
而我
就这样活着
还这样活着
竟这样活着
波光凛冽中整个欧式的建筑倒映在津湾里，我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穷酸的？
那大概是在17年前。1999年的盛夏。
其实沈墨殇六岁之前也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她虽因为是个女孩不讨沈国强的喜欢，但在徐海琴的眼里，她依旧是块宝。没错，沈国强是我的父亲，徐海琴是我的母亲，可我的印象里“爸爸”这个词汇似乎是不存在的。我至今想不起他的样子，也许是我刻意的将与他有关的事情屏蔽了。在我的印象里，见到他的时候就是我在挨打的时候，所以提起他，我能想到的，似乎就是挨打。徐海琴也算一枝花，在她们那个小地方算是出了名的好看，至于她怎么和沈国强认识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听徐海琴说，一心一意想要有一个儿子的沈国强，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替我想好了名字——沈墨尚。他希望自己的儿子既有文采又高尚文雅。可是啊，我出生的那天他傻了，心心念念的男孩却是一个以后要扎着辫子不能挑大梁的小女子。据说沈国强因为我的性别差点疯了。失望至极的他没有给我用他之前起好的名字，他说那名字是给他儿子的，我不配。所以他在报户口的时候给我写了沈墨殇，反正发音都一样，只不过起的随心所欲又略带伤感罢了。
但是不置可否，他确实很讨厌我，我也说不出这样的讨厌来自于何方，或许就是因为我是女孩，在沈国强的眼里，女子则为祸水。所以至今回忆起来，我从没有在沈国强的面前撒过娇。
不曾懂事的那几年里，沈国强生意做的很好，他总是忙的不可开交。那时候沈家的大门不是谁想进就可以轻易进来的。印象中时常有献殷勤的阿姨叔叔会来我家登门拜访，然后给我买各种玩具衣服，那时候的沈墨殇还没有毁容，继承了徐海琴倾国倾城的容貌，皮肤水灵的很，穿什么都显得特别好看。只是沈国强每次看到送礼的人都拒之门外，尤其是看到给我买礼物的人更是不爽万分。尽管这样还是有不少人前赴后继的来沈家碰壁。
那时候的沈墨殇即使得不到沈国强的爱，但至少还有别人的谄媚，至少能感觉的到爱，还有这样的神经存在。那时候的徐海琴虽然不怎么幸福，但在经济上至少是充裕的，她做着她的全职太太，没事的时候就带着女儿在外面逛街，吃东西，四处游玩。所以那时的沈墨殇尽管总是挨着沈国强的谩骂和殴打，但还有徐海琴会护着她，至少还有人管她的温饱，管她是否会哭！
被沈国强揍的次数太多了，所以我都记不得他每次揍我是以什么样的理由来着。印象中六岁以前他打我最厉害的一次，是徐海琴和他吵架夺门而出后，他把我叫到跟前，然后瞪着我问：“你说，这件事是我的错还是你妈的错？”
我没有说话，也不敢看着他。平生最怕的事就是徐海琴把我一个人丢给沈国强的时候，因为会没来由的——挨打。
“你说不说？”沈国强是没有什么耐心的，话音还没落手就已经举在了半空。他五官分明的脸上满是怒气。眉毛拧在了一起。那声音很大，就像一只恐龙的嘶吼，好似看到猎物一般。
五六岁的我懂什么呢？站在一个孩子单纯的情感角度，便实话实说：“你的错。”其实我真的不知道是谁的错，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为什么事儿吵架，当我意识到他们是在吵架的时候，家里的碗筷已经在地上了，陶瓷碗的碎片在墙角四散开来，就像天女散花一般，茶壶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好像刚从屠宰场走了一遭。茶叶伴着水，顺着墙角往下流，还有几个调皮的，等不及顺流而下，直接上演空中跳伞。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你和你妈没一个好东西！”随后便是沈国强摔门而出的声音，我哇哇大哭的声音，还有被扇一侧的脸火辣辣的感觉，以及温热流下的鼻血。
那天我一个人在满是碎片的地上蹲着，不敢移动，鼻血哗啦啦的流个不停，手上是陶瓷碎片划伤的口子。
鼻血，鼻涕，眼泪，还有哭声溢满了整座宽敞又空洞的房子。
津湾的人越来越少，看看时间竟然已经九点多了，这里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起身离开，要是再不回去怕是宿舍会熄灯，进去就困难了！
地铁里人来人往，T城虽不像北京那样繁华，整座城市会在整个夜晚灯火通明，但是它至少与北京相邻，还是个直辖市，晚上的时候还是很热闹的，晚上地铁不到10点半基本上还是人很多的。
坐在邻座的小姑娘指着我的脸问她的妈妈：“妈妈，妈妈，你看她的脸，好可怕！”
“别乱说话，小心姐姐打你！”那母亲尴尬的冲我笑笑，顺势收回孩子指着我的手。
我苦涩一笑。这世上真的只有一种人会不穿鞋到处溜达，那就是儿童——童真无邪（鞋）嘛！这样的话似乎每天都会缭绕在我的耳边，尤其是在新的环境里，说的人不一样，但说的话都大同小异。
回到宿舍，宿舍的灯已经熄了，其他五个人早就在床上睡了，即使没睡的，也插着耳机在刷视频。我好像到哪里都存在感薄弱，即使带着手机也和不带手机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没有人会打我的电话，即使一夜不回宿舍也没有人会关心我去了哪里，会不会有危险，或许死在外面失踪个几天都不会有人发现我不见了。
也对，丑成这样的我，即使是大晚上在外面晃荡，只要不是碰见非法倒卖器官的，估计大家觉得我都是绝对安全的。
所以说，有手机和没有手机，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或者换句话说，这个世上，有沈墨殇和没有沈墨殇，并没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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