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乔伊人
徐雯伸手拦了辆车，她知道卢子宇的地址，卢子宇不止一次的对她说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从城南到城北，一路上经过她熟悉的上海包子店，她看见包子铺旁边躺着几个脏兮兮的矿泉水瓶子和塑料袋，北京烤鸭店门口依然排着很长的队，有个等队的人竟旁若无人的抠鼻屎....她厌恶似得让司机开快点，车子渐渐的离开她熟悉的景致，路两边的法国梧桐在凛冽呼啸的北风里层层叠叠的往下掉，一个叶子打着旋在空里翻转了四圈撞在车玻璃上，最终还是落在马路上，被活生生的碾过，徐雯放佛听到了喀嚓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这让她冷的打了个寒颤，宿命不止如此。
她想起三十分钟前的一幕。
我回来了。丈夫庞亮像往常那样不高不低的说道。
青菜呢，洗干净我等会要用，梓潼吵着要吃青菜蘑菇吵了一天了。徐雯正在卫生间给小儿子梓然洗澡，儿子从小怕水，不断的在浴缸里上下扑腾，活像只受惊的兔子，水溅到了徐雯的脸上，衣服上。啊，青菜，青菜我忘记买了。庞亮一手磨蹭着后脑勺一边幽幽的说到。
要你能做什么，连买个青菜都能忘了，孩子吵了一天了，吵的我头都大了，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生的，你什么时候管过..徐雯越说越气，声音越来越高，小儿子这时候因为头被按在水里洗大哭...
不就是忘记买菜了吗？你至于这样生气吗。庞亮有点不知所以然。他想着妻子是吃错什么药了，以至于发这么大脾气。
你什么都是不就是，不就是情人节忘记了，不就是结婚不能买样像样的婚纱，不就是喝醉了回家晚点，不就是把脏袜子仍在地板上，不就是睡觉打呼噜，不就是做爱不戴套，不就是忘记买青菜了...你什么都是不就是，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一点也没变，你自己一个过好了。徐雯说着大哭，也不管在水里哭的哇哇大叫的儿子，站起身来，拿起沙发上的包就往外走，那步子又急又狠，决绝的像是这地方有什么这辈子她都不想看见的骇人之物，啃噬嚼碎伤透了她的心。
不到两个小时车就到了，远远的看过去，卢子宇已经等在了小区门口。小区门口大理石砌成的门栏上，奢华的刻着中海碧林湾几个大字。徐雯正要自己开车门下车的时候，卢子宇抢先一步帮她开了车门。徐雯已经想好了措辞，如果卢子宇问她怎么突然来找他了，因为之前卢子宇约过她很多次，就是单独吃个饭她也没有同意。如果卢子宇表现的很礼貌客气梳理的问，她就公事公办的说，作为公司项目代表来咨询一下合作方对我方公司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如果卢子宇还像之前一样对她剪不断理还乱，那她就撒娇般的开玩笑说路过来看看他。但是卢子宇什么也没问。下车后，卢子宇引路，他们并肩往小区里面走，这是一个环境好的非同寻凡的小区，有成片成片的草坪，树木，北面是一个音乐喷泉，靠南是一个游乐园，有很多孩子叽叽喳喳的在那里玩。徐雯正在恍惚的想，自己住的那个小区，自行车，摩托车，廉价的四轮车乌七八糟的停了一堆，突然，感觉手被一股干燥细腻的温暖包围，她本能的想甩开，但却被握的更紧了，她心里挣扎了一下，就反握回去，握的很紧。他们像小情侣一样牵着手进了家门。她想蹲下来换鞋子，谁知，卢子宇比他快，率先蹲下来拿起她的脚，徐雯惊了一两秒，看着卢子宇轻柔的脱掉她的鞋子，帮她穿上拖鞋，徐雯感觉自己的又回到了十八岁那年，自己第一次谈恋爱那会也是这样被宠溺的，可是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如今自己已经三十四了，她的眼睛湿润了。徐雯打量了一下房间，客厅很大，中间是蓝灰色的沙发，沙发的左边是一个木质的吧台，吧台的里面有很多格架，格子里放着各种酒。吧台再往里似乎是厨房。沙发的右边是一个台阶，台阶上去一整面墙都是书，沙发的正前方是是玻璃，整面整面的玻璃，透过玻璃，曲江的外景一览无余。
卢子宇拉她坐在“酒吧”的吧台里，问她想喝点什么，这里是他第一次带女人来，他的眼睛里泛着光。她表示荣幸的说酒，随便什么酒。卢子宇说，傻瓜，没吃饭怎么能先喝酒呢，我给你调一杯蔓越莓果汁吧，她经不住这一句宠溺的傻瓜，便温顺的点了点头。她说想看电影，她记得自己好久都没有好好看部电影了，上大学的时候，最爱看电影。
卢子宇拉她坐在沙发上，说我记得你上次说喜欢烧脑的，那《盗梦空间》如何？徐雯点点头。卢子宇把客厅的窗帘拉上，把灯也关了，然后把电影打开。一手揽过徐雯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徐雯开始还有点拘谨，而后她把整个身体都放在卢子宇的肩上，感觉自己好轻，轻的仿佛自己不存在，这些年逝去的时光也不存在。咕噜...她的肚子响了一下，尴尬的她红了脸，她想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忙的一口饭还没吃，卢子宇起身拍着自己的脑瓜子说，怎么把吃饭这事忘了，说着就起身说去做饭，徐雯惯性的说，我来吧，厨房是在那边吗？卢子宇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你就专心看电影吧，我来做饭。我在法国留学的时候，可没少做饭，不要小瞧我呦。他调皮一笑的样子明媚极了。徐雯的心跳了又跳，待卢子宇走向厨房，她突然就想起女儿梓潼今天嚷着要吃蘑菇青菜，儿子梓然还在洗澡盆里，不知道怎么样了，吃没吃上饭...她掏出手机，本来想给家里打个电话问一下，但想起自己从24岁结婚到今年34岁的生活来，她果断的把手机揣进了包里。电影快播完的时候，卢子宇在厨房里，像个孩子一样大喊，雯雯，饭好了，吃饭了。像是喊过八百次了一样熟稔。她顺从的答应到，关了电视，向餐厅走去，餐厅的桌子上摆上了蜡烛和百合花，卢子宇做的是牛排和意大利面还有寿司，还有一些中国菜，蘑菇青菜，糖醋排骨...这些都是她上次和他谈合同时，她无意间在餐桌里说起的，他竟然都记得。
卢子宇不断的给她夹菜，她则负责吃。吃着吃着她的眼泪开始狂掉，十年了，如果每天坐两顿饭的话，十年她做了多少饭，做的都忘记了自己是谁。卢子宇慌张的拿纸巾给她擦去满脸的泪水，着急的问她怎么了，她眼睛红肿的摇头说没事，就是饭太好吃了。吃完饭，他们坐在露台上聊天，她告诉卢子宇，自己想考MBA，还想继续她年轻时画画的梦想，卢子宇非常赞同，并给她找了自己去年考MBA的资料，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找他，画画的话，他认识一位非常厉害的老师，他可以介绍徐雯认识，徐雯听了很开心，觉得自己放佛又回到结婚前，做一切都是为自己而做，为自己而活。
十点多的时候，卢子宇说不想回家的话，我们喝点红酒如何，她看着窗外没有说话，卢子宇拿来酒的时候，她一杯一杯的往下灌，她拼命的想让自己忘记家里那一摊子事。卢子宇也不阻拦，只说，她从一见面就看出她心情不好，喝点也好，只要她心里舒畅了。四杯过后，徐雯感觉自己有点晕，她向来没什么酒量，连啤酒都能喝醉，她自己是知道的。但是她就是想放纵，堕落到地狱里，跌进深渊里。红酒的后劲渐渐上来了，她感觉自己整个人脑袋晕晕沉沉，但精神却异常怪异的清醒，她嚷着想洗澡，就往起站。一个趔趄，摔进了沙发里，一抬头，不是沙发，是卢子宇的怀里，她抱着卢子宇的脸吻他的唇，像没结婚之前那样笨拙而热烈的吻，卢子宇迅速回应，她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便更得意发狂的吻上去，用舌头去纠缠他的舌头，他的唇，他的脸，他的下巴，她看着卢子宇轻轻的褪去她的橙色毛衣，白色衬衫，解开黑色的胸罩，再褪去她黑色的裤子，蕾丝边的内裤，抱起她向浴室走去，像给孩子洗澡那样，轻轻的用水淋湿她的全身，打上沐浴液，用手搓她的脖颈，胳膊，以及两腿间的私处，然后用浴巾裹住她，把她抱回了卧室。
徐雯记得，卢子宇进入的那一刻，她开始哇哇大哭，她想起了丈夫庞亮和两个孩子。卢子宇停了下来，抹着她满脸的泪，说是不是疼，那不进去了。她恍惚又觉得抱歉，是自己先撩拨他的。就又狂烈的吻起他，卢子宇再次进去的时候，她没哭，疯狂的叫床声，让她险些不认识自己，她感觉自己腾云驾雾般的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徐雯准时四点醒来，六年的生物钟，这是起来给全家人做早餐的时间。她醒来的时候，卢子宇还在熟睡，他蜷缩在她的怀里，像个婴孩，眉头轻轻皱着。她小心翼翼的拨开卢子宇放在她胸上的手，蹑手蹑脚的穿了衣服。下了楼。她拿起手机，有十多个未接电话，一些是丈夫打来的，还有一些是公司的。她有点慌了，心里像热锅上的蚂蚁，看着丈夫的未接来电，她想，是不是孩子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梓然又发烧了，丈夫开出租车没出车祸吧，家里的煤气关了没，上次就因为忘记关煤气，孩子差点煤气中毒，庞亮是个粗心的男人，这种事总是忘记，....她着急的打了辆出租车，不断的催促司机快点，三四十分钟的路程，她二十多分钟就赶回家了，慌张的从包里掏出钥匙，手抖的门都打不开，钥匙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弓着腰捡起来，好不容易打开，发现家里特别安静，她先去厨房检查了一下煤气，是关着的，又慌张的推开孩子们的房间，两个孩子像两只可爱又可怜的小动物，在小小的床上，熟睡着。又推开主卧的门，庞亮衣服也没脱的横躺在床上，打着呼噜睡着了，往常，她最讨厌这呼噜声，现在，突然因为能听到这呼噜声，满足，安心溢满了她的心里。这深深的呼吸声告诉她，家里没因为她出什么乱子，要是他们因为她的失职而少了一根汗毛，她不知道自己后半生要怎么忏悔才够。
放下包，她把客厅的外卖打包盒装进垃圾桶里，桌子整理好后，进入厨房，开始打鸡蛋，她知道，女儿喜欢吃鸡蛋饼，丈夫喜欢吃荷包蛋....徐雯这一顿早餐做的格外用心用力。
丈夫醒来的时候，她还在厨房里忙活，她以为丈夫准会质问她昨晚去哪里了，没想到丈夫什么也没问的说，回来就好。她系着围裙，眼泪吧嗒一下就掉进了锅里，刺溜一声，眼泪变成一股热气没了。她像往常一样把早餐端到桌子上后，开始叫女儿起床，帮她穿衣服，洗脸，梳头，儿子又开始哭，放下女儿，小跑着去抱起儿子，像打仗一样催促女儿和儿子吃完早餐，坐丈夫的出租车，先送女儿去小学，再送儿子去幼儿园，丈夫上班要迟到了，她赶紧下车，向地铁站跑去，踩着高跟鞋，一个箭步冲上了人肉成堆似的车厢里，徐雯想起今天周一，早上要开会，明年儿子就要上小学了，学费越来越贵，要更加拼命工作才是啊。
一直到会议开完，中午吃饭，她才深呼吸了一口气，好像打了一场紧促的拳击，终于可以中场休息一会。忽的想起自己昨天下午到晚上和卢子宇的种种，一切历历在目。她刚想着要发个微信过去说一声，她想好了要怎么说，先是道歉说明自己昨天因为情绪问题作出这样的荒唐事，再声明自己是有丈夫和孩子的人，让他死心，但凡他说一句她可耻，她也就认了。之前，他追她追了三四个月，因为项目问题，要保住上个月的奖金，她虽然硬生生的拒绝了，但并没有告诉他她已经结婚了。还不等她发过去，卢子宇的微信消息已经来了，她点开。“短时间内不要过来找我了，我老婆琳娜回来了。爱你的子宇”。话很短。徐雯笑了。他那么帅气多金，怎么会没有对象？昨天给她换上的粉色拖鞋，她竟然没有多想...
下午去接孩子们放学，然后开始忙碌着给全家人做晚饭，收拾所有人的脏衣服。九点多，丈夫下班回来，吃完饭已经十点多了。徐雯安抚好儿子和女儿才上床，丈夫庞亮已经在床上躺着了，呼呼的睡着了。她换上睡衣后躺在丈夫的身边，丈夫翻了个身用粗鲁的双臂紧紧的抱住她，伸手解开她的睡衣纽扣，她止住了，说睡吧，累。丈夫迷迷糊糊的说好。
徐雯想起自己两腿间的腋毛上方被吻的吻痕还在。便回应着丈夫的拥抱，抱的愈发紧了。她在心里说，明天晚上我把自己都给你，把余生都给你。这么想着想着，她绝望，愧疚，安心的睡着了，眼泪浸湿淹没了无尽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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