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妈妈真年轻,她说:我每天跑得头发都不粘背,吃饭都是跟背心上落下去的。
现在的队长说:你们家的人都不住在闽家湾,你们的户口也都不在闽家湾了,你们确实也从来没有得到过植补款,不过,闽家湾的队长已经换了好几届了,你们的植补款落到了谁的头上,我也不清楚,只是现在的土地政策又要从新落实,你们还有两个户口,我只能尽最大的努力,把这两个户口的土地给落实回来。队长的一席话,让人感动又悲凉。
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们一家七口人的土地,分布在五生产队的各个地段,闽家洞的上端和下端,是我们家最大的两片土,土与土相连,非常广阔,每当包谷长高到出天花的季节,看上去就非常壮观。上端的土比较陡峭,下端土稍显平坦。我十多岁的时候在这两大片土里干活,犹如进了两座迷宫,总觉得永远也无法将农活做完。下端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合坝角。
跟合坝角遥遥相对的是一块不知名的土地,它是在闽家洞的斜上坡,由于被闽家洞瀑布形成的河流隔开,我们去耕耘它的时候,要选择走另外一条路,那条路上在糯米湾有我们的土地,翻过丛树湾也有一大块土,常常是把糯米湾和丛树湾的土做完以后,我们才会走到丛树湾下,半山腰中的那块不知名的土里干活。有次瓣包谷的时候,我们几姊妹还用包谷杆在土里搭建了一座房子。
高家坟坝有块狭长的土,妈妈说是三分地,我感觉它比其它土质要硬,很难挖。离它不远有块地,妈妈给它取名为胡萝卜土,从高家坟坝右拐一下就到了,胡萝卜土全是沙地,挖它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
从胡萝卜土下来,穿过辽叶湾(当然,你一定要壮着胆子,不怕狗咬)往崎岖小路的下面走一里路,就到了黄谭花,黄谭花这个名字很好听,但是它的土质是我所做过的土中最难挖的,全泥的,%泥,不带任何杂质,它会将锄头深陷,无法自拔,我们可以在那块土里慢慢的很费力气的,一锄一锄的把锄头从泥土里拔出来。
黄谭花跟我们的八旦比邻,八旦是整个生产队里最大的一块田,是妈妈的手亲自从众多的签中抽到的,那块田直接由打子球水库的水顺流而下而得到灌溉,妈妈说:天干天湿都得得到,最适合我们这个没有劳力的家庭。
把四队有一部分田土里的庄稼涨势良不良好,边走边在心里鉴定完了之后,就来到了我们家里最小的田——石旦。看了八旦再看石旦,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石旦也是五生产队最小的田。
从闽家桥右拐往下走,走着走着看到一块土,那是我们家的自留地,这块土也是窝顶蕩那一冲田里面夹杂着的一块土,我们的土下面紧挨着幺爸家的田。有次,我和妹妹在土里弄菜,幺爸在田里插秧,他一阵打嗝,打完了之后,他对我们说:碧、霞,以后我到你们家里来玩,如果你们听到我在打嗝,不要以为我很饱,实际上我很饿,是打的饿嗝。
山边也有我们的自留地,妈妈在我们的自留地里种上了四季蔬菜,有一次,雨下得很大,家里没有菜,妈妈去山边摘四季豆,回来说,她正巧看见那个谁在摘我们家的四季豆,但是,她没让别人知道。还有些叫不出名的土,比如:芝麻土、小屋基、脚盆蕩等等,都被我妈妈精心打磨过……
包产到户以前,我们家年年都是补款户,分得的粮食比那些有劳力的进款户差,那些个进款户又得钱又得粮食中的精品,补款户又拿钱出去粮食分得少而且还是次品。
包产到户以后,我们家人口多,分得的田土遍布在闽家湾的大小地头、犄角旮旯。我们家田土的分布图就像一张密集的网,将闽家湾、丛树湾、岭岗、辽叶湾团团围住。
那时候,我妈妈是家里主要劳力,实在忙不过来就请人,锄头、耙枢、坡链、背篼等等,这些劳动工具成了我妈妈唯一的生活方式。向国家上交公粮、上交提留款也成了我们家最重要的部分,我们家年年上交的公粮和提留款比别人家都多。
上公粮的时候,从闽家湾到石迴十里路,每次都是早上五点从闽家湾出发,或担或背或请别人的马驮,然后排队等待、等待评级,等待粮站的工作人员,把他们熟人先安排插队,轮到我们的粮食称重评级已是下午四五点钟,我记得不管我们去得多早,我妈妈把粮食晒得多干,也不管我妈妈专门选择的多好的粮食,都是被那些工作人员打磨,如果你要问工作人员“他们来得晚,粮食又不干也没有我们的大颗,为什么还要先称?还要评为一等?‘‘工作人员听了不会回答你,会让你把粮食从新晒过,评的等级是末等。在耐心等待和说了很多好话之后,会在他们下班的时候才得以完成那一系列的苛刻条件,当然,他们会很得意的看着被他们无端折磨着的人们。
完全筋疲力竭之后,也不是空着手回家,还得去买化肥或担或背原路返回,为下一季的粮食作充分的准备。有一次上完公粮到家,太晚了,天都快黑了,大家都很累,可是水缸里连煮饭的水都没有,妈妈看见龙小红在担水,她说:小红,给我们担挑水嘛,我们煮饭的水都没得。妈妈是一句玩笑话,小红却当真了,给我们的水缸挑得满满的,挑了四挑水。好人啦。
后来,我妈妈因为要跟随哥哥到别的地方,就把户口下了,不久之后,政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根据自己的土地多少,得到了相应的植补款,可是,我们家一分也没有。
现在的政策,又要对土地进行进一步核实,才发现我们家的植补款和土地都不知去向。队长换了又换,新任的队长对我们家,该得到的利益走向也不明觉厉。
那些无从查找的土地和植补款去往何处?我们没有精力追究。只是想起我妈妈那时候认真的对待生活、对待国家、对待集体,比现在那些个坐享其成的人值得尊敬!
那些年,我妈妈真精神啊,整日里肩挑背磨、戴月披星,从没拖欠过国家的一粒公粮和一分提留款。我们也曾跟随妈妈肩扛锄头身背干草……
现在的队长,那时候还是个学生,跟我哥是同学,我们是五生产队,他是三生产队,他每次来找我哥玩,给我的感觉就是不好好说话,不好好走路,留分头、穿喇叭裤,是那个年代的非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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