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穆棱一进门就看到水芝虚弱无助地站在那里，心中暗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让自己妈过来了。他快步过去扶着水芝说：“你怎么不躺着呢？身子还这么差。”

“穆穆，我没事，妈妈不吃饭，不喝水，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你快看看她吧。”水芝难过地说。

穆棱看了看在床上打滚的妈，口里说着老家那边不同地方的方言，别说水芝，自己都听不懂。

“妈妈没事的，你别怕，你先到床上躺着。我把妈妈安置一下，一会我会跟你说清楚怎么回事。”穆棱不让水芝再继续站着，本来就瘦得纸片人一样，如今看着好像随时都要被风吹走的样子，他的心真的是承受不住她再次倒下的打击。

他把水芝劝回去躺着后，就来到他妈的房间里。琼芝和他妈妈一起住这个房间。他看着那个还在床上胡言乱语，神志不清的母亲，眼里是痛，是恨，是悔……各种情绪在交织，在撕咬。“姐夫……”琼芝看着神色大变的穆棱，怯怯地叫了一声。

穆棱听到这一声呼喊，回过神来，呼了口气，缓声说：“琼芝，你去看着你姐姐，不要让她哭，也不要让她过来。”琼芝有点怕，正好可以远离，所以快步走向水芝的卧室。

“你闹够了没？你这是做甚？”穆棱看着远去了的琼芝，把门反锁了起来，然后对着床上那个是又不是自己的妈吼了起来。

本来还在各种颠三倒四瞎说八道的妇人仿佛被震慑住了，立马噤若寒蝉，也不再翻来滚去。

“妈，你这是做甚？水芝才刚好一点，你这是又要吓到她？”穆棱的脾气变得很火爆，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可穆棱妈一句话也没说，眼睛还是闭着，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仿佛穆棱说的话一句也没听，又仿佛都听进去了。

穆棱看到她安静下来，好像知道目前说什么也没意义。叹了口气就开门离开了。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水芝两姐妹相对无言地坐着，并且同时抬头看向自己。他只好说：“妈她间歇性地就会这样的。”

“啊？这是什么问题？”琼芝嘴快，马上问。

“不是什么身体问题，过了就又恢复正常的。琼芝，你去帮我看着一下就好。”穆棱说。

琼芝半信半疑地走了，穆棱对着水芝说：“对不起，之前我没跟你提起过。其实妈在我读大学期间就开始这样，那时家里人没告诉我，怕影响我学习。”他似乎进入了一种痛苦的状态，半蹲在水芝面前，把头埋在水芝的膝盖处。

“可是，一直没好，怎么不看医生呢？”水芝用手轻轻拍着穆棱的脑袋安慰着他，又好奇地问。

“看过的，但看医生没有用的。老家那边的人说这是“神”作怪。因为外婆顶神的，外婆走了后，“神”就到了妈身上，妈也是外婆走了后才这样。”穆棱心中酸楚，但不想水芝再为这事伤神，所以就一股脑儿地告诉了水芝。

“顶神？那顶神就会五亲不认甚至伤害自己？这顶的是什么神？”水芝更加诧异了。

“我也不知道，妈就是顶神后会随机出现这样的问题。不过，她目前为止没有伤害过别人，所以你不要担心和害怕。她醒过来后，就跟常人一样。”穆棱继续耐心地回应着水芝。

“那要多久，妈才会醒？她没吃饭，不喝水，也不要被子，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懂，好像唱戏曲，一个人说好多种腔调。”水芝想起那个样子，又皱起了眉头。

“不确定的，不过以前也是我骂了后就安静下来，然后就会醒。听弟妹说，只有我骂才管用，我不在家，她能闹腾好久，直到她自己累了。”穆棱又说道。

“好吧，你也别难过，我之前不知道，所以……”水芝没有说出自己被吓得要哭。

“你不怪我没告诉你吗？”穆棱说。

“你不是说是随机发生吗？又不是一定会发生，你怎么说呢？”水芝奇怪地看着他说。

“不，其实是……”穆棱有点犹豫，咬了咬牙说：“其实是我怕你嫌弃我，所以不敢说。其实之前在家里妈就让我跟很多人相亲过，但他们了解我们家的情况后，就不会再跟我来往了。”

“啊？我又不是嫁给你妈，我干嘛要因为她嫌弃你啊？而且虽然你们说是“顶神”，我看着妈是癔症，其实应该看医生才对。”水芝淡淡地说着。

穆棱听水芝这么说，看着她那本来圆圆的脸，现在只有巴掌大，心中没有触动是假的。他起来把水芝拥进怀里，哽咽着说：“芝芝，谢谢你。妈的事等我处理吧。”

水芝反抱着穆棱，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嗯，你会处理好的。我累了。”水芝本来就没完全恢复，折腾了这么久，确实累了，就躺下来休息。而穆棱给她盖好被子，就又去看自己亲娘，毕竟是亲生的啊，能怎么办？

只是看着那紧锁的眉头，就知道他心中的结并没有因为跟水芝坦白而有所松动。

生活对着这个20多岁不到30岁的男子，似乎有太多的考验，一波又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