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方,方南。
童年,我和众多孩子格格不入。大概是因为方雨的缘故吧。
方雨是我的父亲,他是一家钢铁厂的工人,离异,好酒,固执,多变的情绪。
高中毕业后我找了一份工作在当地一家啤酒厂当搬运工,整天开着厂里的小货穿梭在大小路口。我没有几个朋友,虎子是唯一陪伴我最久的朋友。如今看来他是一条死了两年的狗。对未来也没有什么想法,过一天算一天吧。
自从搬出来住后,我和方雨通常不会去联系。他偶尔给我打一个电话,我也匆匆去搪塞他那固执而又荒唐的想法。为什么不挂了电话?我也在想为什么不把电话挂了。可能还是对他充满敬畏感。儿时的我在方雨面前过得小心翼翼,早都已经忘了他的笑容在何时出现过。因为我无法预测他将在何时变脸,并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或者说不知道他又在何时伶仃大醉,那么不可理喻。
好几次次开着小货路过职工大院时都看到方雨一个人走着。白衬衫,黑裤子,皮鞋墨镜一样都不会少,和锈迹斑斑的大院铁门相比那么扎眼,他就像活脱脱的“中层干部”。方雨在家养了十几盆花,鱼缸里的鱼苗多的像芝麻,缸里还有坏了几次都被他修好的水氧机。每次回去都会去摁摁开关看看这玩意是否还能工作。阳台上还有两只色彩鲜艳麻雀大小的鸟儿,问过他是什么品种,但后来又忘了。家里的场景也是两极分化严重,有时候进门好似感觉家里多了个女人,因为茶几上的干果盒里面填的满满当当,虽然只有瓜子花生少量的大豆,但是还是忍不住的挨个房间看看,什么东西都是整齐划一,就连锅具都排放的很整齐。可是屋里并没有女人。通常这种情况他都会拿出自己做的酸奶让我尝尝,还拿出龙井茶叶罐里装着的白砂糖,并示意我多加点。还会兴致勃勃的为我做顿饭。但是吃饭时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沟通,我也会坐的笔直。就好像在啤酒厂老板家吃饭一样,那么客套,那么讽刺。但有时,我不说你们也因该猜到。遍地酒瓶,半开的冰箱,还有我上次喝过酸奶的碗,里面的物质像是乳胶漆。桌上还有新买没有打开过的大宝润脸油和一块舒肤佳香皂。不知什么时候,那套几乎与客厅后墙融为一体的橙色皮沙发也被他坐断了弹簧。
每次和方雨并排走进大院时,院里的张三李四都会和他点点头,他也会客气的笑一笑。偶尔有人和他驻足寒暄两句。就连我都看的出那人是无心一问,他却一路上都笑着走了很久,就像看见了多年未见的朋友。
方雨没有存款,唯一的财产就是那套房子。至于工资,我也不知道花哪了。貌似是拿来买彩票和玩老虎机了。一年中会有那么一两次给我三五百块,我也没有拒绝就收下了。不管怎样,他没向我要过一分钱。我和方雨有个共同点就是不爱过年,年三十总会应方雨他哥哥的号召去爷爷家围炉,我和方雨每次都是最后到的,而方雨还是在他哥哥打过几次电话后。每次我先到,就只有爷爷和方雨他哥还有他弟弟问问我近况。在方雨的姐姐和嫂子面前我永远都是空气,方雨入座后她们也会象征性的往我碗里夹点菜。方雨通常都是毫无前兆的就打开门走了,有时候走了还会提着几瓶酒回来,他哥和他弟通常都不会和他喝,因为喝了酒的方雨总是无事生非,口无遮拦。有时候他就招呼都不打的走了。而我呢,在家中这几个男人喝酒时更是可有可无。方雨弟弟混的人模人样,家里他说话是最算数的,他弟弟的媳妇必然成了方雨姐姐们神化吹捧的对象。方雨弟弟的女儿更是被她们夸成了天上的仙儿。我每次都默默的看着,像是在暗中观察他们。
回到房子里我拿起老板给我的两箱啤酒喝到烂醉,因为这样就不会被凌晨的鞭炮声吵醒。
睡梦中,我仿佛都能听到人们在说“方南,你这辈子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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