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不再慌着过年。这两年，渐渐学会做减法。春节不再把置办年货当成头等大事，年货，今年也基本没买。父母倒是早早开始采买，张罗着煮肉、炸酥肉、炸鸡块、炸鱼块、盘肉馅、蒸包子。甚至，昨天，两人凌晨两点钟起床包包子，蒸包子。昨天早上六点四十，接到爸的电话，我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原来，是让我们姊妹三人回家带包子，好趁热吃。我的爹娘！我在电话里对他们说，你们不要命了！六七十岁的人了，哪儿有这么玩命地干的，前天炸东西已经忙了一整天了，居然还要半夜起来蒸包子？！身体受得了吗？又怕语气太重伤了他的心。我说，好，我待会儿就回去。唉，他们这一代人仍把过年当成一件大事，神圣而隆重。

车被堵在院里，我乘妹妹的车回家时，父母早早在楼下迎候我们了。早饭为我们备好了。和往年一样，包子肉的、素的每家各20个，饺子馅每家一兜，他们已经兜好。我比妹妹们还多了一袋麻糖。爸说，一个牌友老家的麻糖，香甜酥脆，他给孩子们都买了，两位妹妹的已带走，我的还一直为我留着。爸知道我从小爱吃麻糖。

哪怕你过了四十，在父母眼里还是孩子！

我说，爸，半夜起来包包子，不鼓励，不提倡！你和妈有个好身体，比什么都强。

爸说，趁能干动，就干，真干不动了，就不说了。妈也随声附和。

弟弟说，以往妈慌过年，慌置买年货。爸今年过年特别提劲。除了年前各种蒸煮炸，连初二我们姊妹回家的午饭都已在筹备之中了。

提心劲儿终归是好事儿啊！我不再责怪我的父母了，看着我们拎着一袋袋的包子下楼，父母的眼神是满满的满足啊！

在回来的车上，妹妹说，姐，等有一天，爹娘干不动了，你带头，我们都回家包包子，他们坐镇指挥。

我不想让我的父母老去！

好久没有失眠了，昨晚却迟迟不能入睡。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在梦里恐慌，泪流满面。醒来，怅然若失。

梦是心头想。这些天来，送饭时看到垂暮之年的公公境况一日不如一日。婆婆在家形单影只，暮色四合，她独自坐在屋里，不开空调，不开灯，不看电视，就那么低头坐着，我的心里真不是滋味。饭我给她端下楼去，起初，她老怕麻烦我。渐渐，也就习惯了。有时，我陪她说会儿话。昨天，我对她说，妈，年前，我的两个活儿今晚就能完成了，明天起，我多下来陪陪你。她说，不用，你忙吧，我这里没事儿。两个姐姐白天轮流在医院值班照顾公公，晚上，轮流在家里陪伴婆婆。她们是最辛苦的。

大姐今天才得空整理了一天家里的卫生，她说累得腰酸背痛，即便这样，傍晚，她还是带婆婆洗了澡。我做了两人的晚饭，下楼看了两次都不见人回来（我们是前后楼，我们三楼，婆婆一楼。）后来给大姐打电话，她说刚洗完，我才放了心，开车去接她们。

我的父母年迈时，我会像两位姐姐对待公公婆婆那样对待他们吗？

我们老的那天，又会如何度过自己的晚年？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在新年里想这些似乎不合时宜。那么，就说点儿轻松的，上午买了两盆花。一盆杜鹃，一盆仙客来。打扫了公共楼道。下午我在学校值班，没有看书，坐在冬日的暖阳里看一群不再年轻的男人打了一下午的球。

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