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的去过一些地方,但是还是第一次想为自己的足迹写点东西。现在想想,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个有关生死,有关疼痛,有关汗水,却美好得永生难忘的梦。的确,我为自己最初的天真和任性付出了代价,但是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依然会义无反顾的奔向那个梦里。
10月2日
经过16个小时的火车硬座,早上八点的时候,我终于到达了西安这座城市。可能是因为去过了一定数量的地方,对西安这个城市也就没有任何的陌生以及恐惧感。按照多多说的,我打的到达体育馆西门,在这里见到了一部分的太白驴友,此时我开始觉得有点慌了,不说其他的,连最起码的冲锋衣我都没有,仅仅穿着一件棉质卫衣搭牛仔裤的我在一群人里面显得那么的突兀,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也许,是那一分倔强让我坚持了自己的坚持。
由于人数原因,我和秋景姐,小紫等六人组成了第二波人,于中午十二点左右从酒店背着我们重约二十斤的背包出发。两个小时的汽车程,我们来到了周至。在这里因为前方道路塌方、手机没信号等原因,我们等待了约摸一个多小时。乘坐车辆到达都督门时已经九点半了,第一波到达的十三个人已经基本搭起帐篷入睡。
然而,到达都督门,真正的问题才摆在我们面前。小虾告诉我们,我们一行总共十九个人,其中约一半是新驴,装备不够齐全,并且原先以为会有的领队并没有来。一切只能靠自己,可谓九死一生。
其实,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10月3日
凌晨六点起床,收拾行囊,吃了老乡为我们做的早点(当时没有意识到这将是我们之后三天吃的最丰盛的一顿,虽然只是白饭、土豆丝、野菜、膜)。早上八点,我们背上重达二十斤的背包,携上我们的登山杖出发。
在此,真的要谢谢秋景姐,要不是她借给我冲锋衣,登山杖之类的东西,我估计真的要挂在山上了。
按照前面商定的,由向导和小虾在前方领路,龙虾和背夫在后面收尾。确保每一个人都不能脱离队伍。
直到上路,我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里不像我爬过的任何一座山,这里的道路根本没有经过开发,全是由驴友们一脚一脚蹋出来的。
由于前一天才下过雨,道路泞泥不堪,两旁是深不可测的丛林,静寂得可怕,只能听见自己大口大口喘气厚重的声音。
中午十二点,暂时在大坪休息吃午饭(其实也就是在厚珍子买的过期的沙琪玛)此时,我的背心以及加绒卫衣已经全部被汗水浸透,这里的海拔已经在3000米左右了,温度接近零度。稍微停下来就冷得不行。
继续往前走,后面基本都是大于六十度的爬坡,道路依然泞泥,接近针叶林带的时候,飘起了雪花,这真的是真正意义上的九月飞雪。沼泽地上零星的铺上了一些雪,此时黄红的针叶林相比较前面的翠绿的树木已经宛若两个世界了。
约摸四点半的时候,我们到达了今天的目的地——大平。这里真的很平,此时这里还是一片荒芜的草地,稀疏的长着一些荒草,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驴友们才选择在这里驻营。
到达这里的时候我才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这里的海拔已经三千多了,温度在负五摄氏度左右,飘着稀稀疏疏的冰滴子。冻得人直发抖,而我所有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湿到可以挤出水来。帐篷搭好之后,我只能蜷缩在帐篷里吸取一点点温暖。
晚餐也许是一天中最好的了,但是其实也就是用气罐煮的软得不行的方便面配上被冻得冰紧的膜,但是此时在这样的温度这样的海拔,能喝上一口热的泡面汤已经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身体已经被冻僵了,刷牙洗脸什么的早就已经变成了浮云。我们的饭盒也只是把热汤倒掉再用卫生纸搽干净,留着下一顿用。
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更加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把装备准备齐全,租的睡袋已经薄得不能再薄了,并且因为背包没有防雨罩,各种雨水露水雪水浸入背包浸湿了睡袋,加上我全湿的衣服,一整个晚上我都在帐篷冻得发抖,当时真的有一种念想,也许就此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那一个夜晚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10月4日
今天依旧是六点就起床,其实根本就没有睡着,原本湿透的衣服也已经被我捂干。
不情不愿的出帐篷来,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原本一片荒芜的平地,一夜之间被及膝的大雪覆盖,一些帐篷已经被压得变形。一眼望去,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世界,雾蒙蒙的天空的向我们展示着它压倒性的强势。
这是我人生中见得最多的一次雪,暂时它让我忘记了前途茫茫,心情反而多了一些愉悦。然而形势并不乐观,包括我们之类的三支队伍都在商定到底是继续前进还是下撤,如果继续下雪,把前面的脚印覆盖,往前将是一条绝路。
我们只能等待着等待着。
可能是老天眷顾,八点左右,低沉的雾蒙蒙的天空露出了太阳的点点光亮,在场的三十余人都不约而同的欢呼起来。
于是我们决定上路,目的地是不可未知的远方。
吃过向导准备的泡面,拔营,收拾行囊,九点准时出发。
最开始的道路,总让我有一种错觉,仿佛我来到了东北的冬天,一望无际都是及膝的雪连接着远方同样低沉的天空散发着丝丝寒意,两旁是个各种各样的松树被积雪压弯了枝,分不清其枝叶本身的颜色。
登山鞋踏在积雪上的声音,冲锋裤摩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这是属于我们的乐章。
事实证明,我还高兴的太早,总以为这就是全部。不想秦岭带给你的远不只这些。
在针叶林带快走完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个乱石堆,本来这并不是什么难走的路。但是因为覆上了厚厚的积雪,不知道什么地方是大石头什么地方是石头的空隙,我们只能跟着前面的脚印一步一步的用登山杖探着挪动。
随着海拔的增加,植物越来越少越来越稀疏,从最开始的针叶林到后面的矮小的灌木到稀疏的荒草到一片荒芜。记得在针叶林走完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太白上第一个也是我人生第一个的云海,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就算前方会让我牺牲生命我也要走下去。
天空从灰蒙蒙逐渐变得湛蓝,因为在高原的原因仿佛触手可得,阳光经过积雪的反射进入眼睛,刺得硬生生的疼。
从“东北地带”出来之后,我们仿佛来到了北极,这里真的与北极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茫茫的一片全是不整齐排列的各种大石以及积雪,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天地间死寂得可怕,前方十米远的地方就已经被雾气隔绝了视线,寒风从脸庞吹过仿佛一把把冰刀毫无情义的划过。我们跟着前面人的脚印一步一步的挪动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补充了多少巧克力,不知道踏过多少块大石,前面都总是茫茫的毫无尽头,留给我们的总是无尽的绝望。在心里最深处的求生意识不断的告诉自己走下去,你一定可以的。
随着海拔的增加,乱石越来越多,植被由稀疏的荒草变成一望无际的乱石,积雪也越来越少,由最初的及膝到最后的毫无身影,而温度却越来越低,风越刮越大越来越刺骨,原先被雪映的疼痛已经转移到了脸上,如果的如果不是背着二十斤的背包,或许一阵风就能把自己吹下山崖。
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我们看见某块石头上用鲜艳的红色油漆写着“3公里”时我们的雀跃,在一段时间内,它成为我们支撑下去的动力。
事实证明我们总是高兴得太早,现在都无法估计那个三公里直线距离到底是有多长。总之我们翻过一个乱石堆成的山坡看到的是另一个差别不大的乱石堆成的山坡,循环往复,了无尽头。
希望在一点一点的变成绝望然后麻木。
三公里的直线距离里却起起伏伏了九个乱石堆成的山坡,也许这是我这辈子走过的最远最难的三公里,最漫长也最绝望的三公里,庆幸我撑过来了。
不是亲身经历,永远也不会体会到当我们看见霸气的大爷海时激动的心情,有种立马狂奔下去拥抱它的冲动,一瞬间所有的劳累所有的汗水化为乌有,冲着那一片净土,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到达大爷海的时候将近五点了,这里有能提供驴友们住宿的房间,相比前一天的帐篷,这里简陋的住宿简直就是天堂。而我们也再不用以吃泡面度日了,虽然依旧是煮的挂面,却已经很满足了。
第二天,我们的嘴唇和脸已经有些开裂,部分人已经负有轻伤。
10月5日
依旧六点起床,其实在这样的环境下,想不醒都不行。大家决定按照原先计划的从北坡下撤,这样就不能经过顶峰拔仙台。
前一天,秋景姐、小谭、小虾因为提前到达大爷海已经提前去冲过顶了。也许是不想为自己的疯狂留下遗憾,我决定一大早和龙虾去冲顶,再回来和大家会合下撤,我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冲动总能给我无限的动力,跟着龙虾哥从垂直九十度的岩石攀上拔仙台(我感觉自己完全可以去参加攀岩队)。风依旧毫不吝啬的刮着,一把把冰刀似的从我们脸庞飞过,却阻止不了我们激动的心。
到达山顶的时候我已经喘到不行,本来就已经感冒的身体不停的咳嗽着,我和龙虾的嘴唇都已经干涩着发白,手掌整个发紫的肿起来。但都无法抑制心中的自豪感,在这里我见到了此生见过的最美丽的云海,真的仿若仙境,就好像自己进入了梦幻的世界,只要纵身跃下,就能置身其中,在这里驻足再也无法自拔。我用自己已经干咳的发疼的嗓子不停的尖叫着,嘶喊着,不时的会有同样登顶的陌生驴友回应着,刚探出头来的太阳见证着我们骄傲的身影。
我们按照原来约定的时间回到大爷海,吃过早点,收拾行囊,八点准时开始我们今天真正的行程。
最开始的一段道路就给了我们无限的冲击力,在一段大于六十度的下坡左边是悬崖右边是峭壁中间宽约半米的道路上,原本铺满的雪被冻成了冰,完全可以当滑冰场用。我们只能用登山杖插紧边缘的雪横着脚一步一步踩着边缘小心翼翼的挪动。生命悬于一线,但心情却并不沉重,也许正因着前方就是我们向往的文明社会。
渐渐的没有了雪,地貌也发生了变化,逐渐开始出现了植被。秦岭在逐渐向我们展示着它的绿意略带着微微秋的羞涩,此时的秦岭更像是丛山而非峻岭。
但是我们所行走的很大一段路依旧是从山顶到山脚都是像瀑布一般的乱石堆中隔出的一条不算路的路,庆幸它还很踏实。也许是因为前方就是终点,心中总是多了些希望与动力。
海拔低到两千多米的时候,我们到达了太白山的景区。在这里我们总能引起游客们的驻足与敬佩,回顾人生中的前十九年我都没有享受过这么多的回头率,心中的那分自豪感再次涌上来。
在最后一公里海拔的时候,本来可以坐缆车的,但是总是本着不能让自己的疯狂有遗憾的倔强,我们一行三人还是决定将最后这一段徒步进行到底。
事实上,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走,一路都是由不规则的石头堆砌成的高低不齐的不规则的阶梯,并且因为刚下过雨的原因,路不是一般的滑。
约摸走过索道半个小时左右,很不幸很不幸的我在平地上扭着脚了,当时就特别恨自己没有用,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再险的路也都走过来了,却在最后关头……正因为这样原本只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的让我走了将近两个小时,也特别谢谢小紫,一路都陪着我。
下午三点半的时候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又经过几个小时的车程约九点的时候我们终于到达我们梦寐以求的文明社会——西安。
一直没有回过神来,就好像那是一个梦,不小心闯了进去,却分不清哪里才是梦哪里才是现实。
回来之后我们所有人的脸都开始脱皮,嘴唇开裂。而我整个从脚背直到小腿都很夸张的肿起来,脚踝上还有四个被鞋子擦破的伤口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好,这也许就是为我自己的天真付出的代价。
一场梦,一次疯狂,一次活生生的玩命,但是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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