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插队大概一年后,队长让我当生产队的出纳。我说,我可能干不了。队长说,没啥,就是管个钱,每月和会计对对账就行了。咱队里也没多少钱,好管。那会儿生产队确实穷,老出纳就交给我几百块钱。
那么,生产队的钱都是干什么用的呢?一是购买化肥、农药、马车、农具、大牲畜等生产资料和生产工具;二是给出差的社员报销差旅费;三是支付集体的伙食费等。有人会问,那会儿社员还有出差的?当然有。我记得,那年队长带着几个社员到张北县买马,回来后就报销了差旅费。还有,集体的伙食费是啥?就是我在前面提到过的三夏时慰劳社员们吃的大锅饭。
生产队的钱是从哪来的呢?一是每年交公粮所得的现金,二是副业摊交上来的钱。我们队里有个豆腐坊,算是生产队的副业吧。豆腐坊的收入也要上交给会计和出纳。说是豆腐坊,也是我们的小队部,社员门开会学习啥的都在那儿。做豆腐的是一位老社员,有六十多了。这老爷子不但会做豆腐,人也很精明。
我当了生产队的出纳后,队长又让我兼任豆腐坊的会计。原来,豆腐坊的会计和出纳都是一个人,就是那位老爷子。那天,队长把我领到豆腐坊,对老爷子说,大叔,以后永生来这儿管账,您老也少操些心。老爷子抬眼看了看我,只是轻声哦了一下。我感觉,他对我的到来不大欢迎。
那会儿,做豆腐绝对是个技术活儿,特别是点豆腐,卤水放的多少几乎全凭经验,掌握这门技术的人自然也不轻易外传。每次点豆腐,老爷子都是亲自操作,绝不让我沾边。我问卤水是从哪买的?他说是从天津的溏沽盐场。卤水属于剧毒物质,国家控制得也严,很难买到。电影《白毛女》里的杨白劳,就是因地主逼债喝卤水身亡的。
做豆腐首先要磨豆浆,然后把豆浆煮沸,捞出沫沫,再往豆浆里放卤水,正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点好的豆腐脑要放入一个铺有滤布的木框里,再用重物挤压出水,晾凉后就是成型的豆腐了。
老爷子不让我点豆腐,却让我压豆腐。我也不和他计较,让我干啥就干啥。豆腐做好了要有人去卖。卖豆腐虽然要骑着自行车走村串户,比较辛苦,但还是有人愿意干。我记得,经常出去卖豆腐的主要是生产队的会计和队长的弟弟二喜。那会儿豆腐八分一斤,卖一斤可以提成一分钱,一天卖二十斤就是两毛钱。我们生产队的工值才八分钱,卖一天豆腐比干一天农活强多了。
我到了豆腐坊才体会到,豆腐坊不仅是生产队的副业,更是生产队的小金库,队里的大小开支主要依赖豆腐坊的收入。那会儿虽然以粮为纲,但也说要全面发展,不能把副业都停了。所以上级对生产队办的副业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的不是那么严。也正因为豆腐坊挣钱,即得利益者岂容别人插手?队长虽然明确我是豆腐坊的会计,但老爷子就是不把豆腐坊的账本给我,也就是不让我管账。队长知道后,似乎对他也没啥办法,可能是怕得罪了这位财神爷吧。
有一段时间,我在豆腐坊基本上成了摆设,除了干一些磨豆浆,压豆腐的活儿,根本就看不到,更管不了豆腐坊的账。我也理解老爷子的心情,并不和他计较,不让咱管账就不管,正好清闲。
那天,队长让我们豆腐坊给修公路的社员们送绿豆汤。绿豆汤熬好后,找不到马车了,原来马车跟着修路的社员到了工地。老爷子说,怎么办?我考虑了一下说,我挑着送过去吧。老爷子惊奇地看了看我,你真能挑过去?我说能。就是这样,我坚持着,硬是用两个肩膀,把两桶绿豆汤送到了工地。打那儿后,老爷子似乎对我刮目相看了,没过几天就把豆腐坊的账本交给了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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