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迟到
2012年五月的一天的清晨六点一刻钟，昭歌跟着大圣爷爷在阎王殿吃喝拉撒大闹了一场，吃醉酒的大圣爷爷在返回花果山之际却狠心将她留在地府抵了酒钱，一群人头鬼面的小鬼见她细皮嫩肉，十分好吃，就将她缚了四肢往油锅里送，烫皮的油气顺着脚腕子噌地一下上了头皮，她双脚一缩，成了虾米，惊呼一声： “大圣救我！大圣爷爷救我啊！”
昭歌的老母亲黑着脸本来想把她拎起来胖揍一顿，却没成想刚进屋就被她一声鬼叫吓了一跳。
“我看观音菩萨救不救得了你吧！哎，我说，你睁开眼睛看看，几点了？几点了？”
昭歌惊恐万分地在床上扑棱了几下，一个巴掌拍到腚上，火辣辣的痛感取代了热油的滚烫，她猛地一睁眼，大圣没来，油锅和小鬼也通通不见，只有阎王爷……眼前，老妈沉着一张阎王爷似的面孔扬起巴掌盯着她。
“现在离你上早读还有十五分钟，如果你现在立刻马上拎着你的书包撒丫子跑到学校，或许我可以大发慈悲给你五块钱买早点。”
老母亲一脸悲悯，语气中却渗出凄凄凉意。
昭歌顾不上打完一个寒战，拉起挂在床边的黑色外套和牛仔裤就往身上套，没顾上撒一把晨尿，就拎起书包揣着老母亲的恩典——五块钱，狗追耗子似的跑出家门。
起初，她在自家楼下还装装样子，一脸着急，五步并十步，一种愧疚得特别想以行动去补救的好学森的模样，出了小区门口，立马刹住脚步，一脸的气定神闲，她抬手按了按额前飘起的炸毛，旋即两手交叉一背，慢吞吞地踱开步子，若是给她后面牵个狗，倒是与门口整天遛狗逗猫的李大爷有九分神似，十分形似。
从争分夺秒赶赴学场的好学生到气定神闲悠然自得的老头儿，只需要跨越一个小区大门就可以。
熹微的晨光从巷子两边楼房的缝隙间透出，晃了一下她略微有些泛白的眼皮，她下意识躲了一下，却赶忙仰起脸迎接这初夏的日光，它虽不算热烈，但也算不上温柔。比起刚才走过的深色昏暗无人的小道，这里恍然明亮许多。透出的日光伴着晨起的凉风，化为一股暖烟在金色粉尘中氤氲开来，“唰”地一下，深灰色的窄巷突然被染了颜色，昭歌感到心房好像也被倏然照亮。
此刻的凉风，此刻的日光。
她太喜欢这种恰到好处的感觉了，合时宜般的如同天赐，于是她暗地里对一天进行了一个没来由的预测。
“今天一定会是一个无比幸运，特别的一天。”
她越想越开心，拐了个弯迎着日光一路晃荡，暗自打着迟到或许不用上语文早读的算盘，好不容易到了学校门口，她硬是没进校门，张口在小吃摊上要了份加火腿肠的杂粮煎饼。
今天老妈的恩典，加个肠还能剩五毛零花。
还能给顾清和钟羿一人一个大大泡泡糖。
天哪，这种无功不受禄，无苦就开荤还顺道造福好基友的事情，怎么就这么巧，全赶在今天了呢？（ps：小歌平时的早点不是妈妈的黑暗料理，就是校门口一块钱的包子。吃杂粮煎饼的几率大概只有百分之二十，加肠的几率大概只有百分之二三四吧。）
昭歌心下窃喜，哈喇子快流了一地，她搓着双手，满眼期待地从老板手中接过饱满诱人的煎饼果子，还不忘奉承地夸一句：“老板，你家做的煎饼真大，哈哈。”
言罢，“啊”一口就要往嘴里送，谁知还没来得及尝到咸甜，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口哨声。
昭歌扭后脑袋瞅了一眼，发现两个不认识的男生坐在对面的台阶上，想来不是叫自己，便肘着煎饼果子吞了一大口，心满意足地往校门方向挪去。
没挪几步。
“咻~”
又是一声。
昭歌左右瞧了瞧，发现周围除了卖早点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就只剩她自己。
她只好回头，看见台阶上有个黄毛朝着她摆了摆手。
果不其然。
“什么事？”她隔着一条小道冲对面的人喊道。
对面的人没有答话，黄毛依旧摆着手，还有个正常发色的，满眼笑意地看着她。
“什么鬼东西？怕不是要打劫吧？”昭歌突然想起安全教育课上老师讲述的无业青年打劫学生的案例，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身家财产——咬了一口只剩半截的杂粮煎饼和兜里没来得及买泡泡糖的五毛钱。
她后脊泛起丝丝凉意。
对面两个人看笑话似的抿住嘴，似乎被她一脸正义凛然不容侵犯的神态逗笑了。
黄毛摇头，勾着手掌，懒洋洋地拖着音。
“小子，过来，别怕。有事找你。”
昭歌：“……”
被人认错性别，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昭歌无奈地甩了甩自己飘逸的短发。
“别怕，我们只是让你帮个忙。”黑发男生笑着开口道，透着凉风，他的声音有些清冷，微涩的感觉。
有一种声音，让你听到就会放下戒备，音量不大，也足够温柔，但，不容拒绝。
昭歌好像被风呛了一个寒战，差点把早起憋的晨尿抖出来。
速战速决，再墨迹，班主任可就要单方面宣布她退学了。
想来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能怎么滴！
昭歌跨了几个大步走进，双手插兜，眼皮都不怎么抬地问道。
“帮什么忙？”
“你同桌是不是叫顾清？”黑发男生站起身，很快，他的影子覆了上来，遮住了昭歌身上的大半片日光。
“嗯，怎么啦？”昭歌攥紧煎饼果子的手略微松了松，汗湿的塑料袋在口袋里有些滑腻。
此人的声音确实是有些安抚心神的功效。
“我想让你帮我给她带封信。”黑发男生从裤兜里摸出一张鹅黄色的方形信封，抬手递送到昭歌眼前。
“你怎么不自己给她？”昭歌抬眼瞅了一眼头上的那张脸。
嗯，相貌端正，不像坏人。
目光后移。
只见黄毛撑着双腿，忽地站起，有意无意地瞥了她一眼，展开双臂左右摇晃着，他身上的黑皮夹克钉满了铆钉，就像是一只在拉背筋的黑刺猬。
“我跟她说好的，今早不巧没见她，她家里管的严，很少带手机，我也联系不上他。”他展眉一笑，“他和我说过你，恰好今天碰见了，我也是求个方便。”
嗯，说话也中听，不像坏人。
目光后移。
黄毛撸了一把自己贴头皮的发茬，从屁股兜里摸出一盒香烟，挑了挑手指便捻起一只点燃，很快，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昭歌鼻腔一酸，连忙摆手。
“好说好说。既然你认识我同桌，带封信嘛，小事小事。”
昭歌含笑着接过那封信，眯着眼睛左右前后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两个看似迥异不同的男子，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怕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孰正孰邪，交给同桌吧。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啦！再不进学校，恐怕性命堪忧。”
“那就麻烦你了。” 黑发少年笑着点了点头，抬手作别。
昭歌把信封揣进兜里，抬手道：“回见。”
转身一溜烟跑了。
见她鬼鬼祟祟进了校门，黄毛捻了烟头从台阶上跳下，顺手抛进了马路边的垃圾桶里，他拍了一下黑发少年的肩，皱着眉头，似有不解。
“你给那小子一张白纸什么意思？”
黑发少年转头白了一眼，道：“我说，你眼瞎得可以啊。”话间，扬手将他肩上的蹄子拍掉。
“哎，问你话呢，少打岔！你让他给顾清带封白纸什么意思？”
“没什么，不觉得很有意思么。”黑发少年绽开一个晃眼的笑容，似乎憋了很久。
“有你妹的意思，那娃就是个铁憨憨，看样子，是把咱两当成打劫了的，”黄毛无奈道，“你一大早喊老子起来，就是找这个娘炮的啊。”
“擦亮你的狗眼，人家是个女娃娃。”黑发少年抬手一巴掌不轻不重地呼在黄毛脑袋上，“说你瞎，还不信？”
……
黄毛抬手捶了捶脑袋，仔细回想了下那憨憨的模样。
一头短而凌乱的鸡毛不说了，瘦的跟羊肉干一样，脸肾虚似的发白，高挺的鼻梁让她不怎么像个女生，大好几号的休闲服就像是偷穿了她爸的，还有那副中二的样子，跟没发育起来的毛猴崽子没两样。
黄毛没忍住笑出声来。
“您老还真是火眼金睛，小弟自愧不如。”
“行了，下次别吓女娃娃，走吧。”
“不是你让我打的呼哨，现在装什么好人。”黄毛暗自嘀咕一句。声音却不大不小被黑发少年听了个正着。
黑发少年瞪了他一眼，顾自先走了，留给他个背影，几秒后，他像是想起什么，转身道：“乔朗，明天，我们还来。”
［TBC］不要觉得小歌苦逼，一二年那会儿，可是玛雅人预言“世界末日”，智能手机还没普及的年头！
下章不出意外，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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