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过元宵节,年就算彻底结束了。
可是,为过年准备的食品,还剩余一大半。
大糕只在初一早上为应景吃了两片,果子是节后上班第一天因为起得太迟来不及吃早饭胡乱塞几个嘴里,糖块是我最爱吃得不少但因为买得多看上去满眼都是,吃了半盒苹果与一盒春见年后上班同事补上两盒春见和苹果,四箱酸奶吃了一箱远房侄女拜年带来两箱酸奶,两盒坚果原封不动……
放假七天,两头乡下呆了四天,回到家里,一日三餐吃到爆,零食基本想不起来碰,致使为过年准备的零食似乎排不上用场。
望着满坑满谷的零食,不由自主地想到过往种种。
那时候,零食是一种稀缺资源。
平常时节,饭都吃不饱,还敢奢望零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拿着父母给的几分零花钱,兴奋地跑去糖担,花生、蚕豆、麻花、芝麻糖与薄荷糖,每次只能买一种,万万没有大方到想吃的零食兼而有之。
到了过年,零食最丰富,条件好一些的人家,除了炒花生,还做芝麻糖、炒米糖。
比如我家,极为普通的庄户,占据村庄大多数,最多炒两筒蚕豆,炸一匾玉米粒,再买斤把水果糖,大糕和果子肯定少不了,因为这两样寓意节节高升。
除夕的晚上,母亲拿出装零食的口袋,捧一些给我们兄妹五人,然后扎紧口袋,招待拜年的人。
我把分得的零食,小心翼翼地装入蓝底白花口袋里,再藏到只有自己能找到的地方,加上第二天出外拜年的所得,蓝花白底口袋就变得满满实实,就像肥胖孩童的白白胖胖的手臂。
每天拿出口袋摩挲又摩挲,就像一无所有的乞丐,突然拥有巨大的财富,内心的满足既无与伦比,又觉得有种身在梦幻中的不真实。
因为无比珍爱,所以舍不得多吃, 每一次只掏出一小把,一个一个地吃,一颗一颗地吮,希望这种香香甜甜的滋味细水长流,可以被无限延伸。
姐姐的个性与我截然不同,只要手里有,就要吃个够,今日有酒今日醉,只管今天饱不问明天饿,没有长远打算。
她和我分得同样多,拜年得到同样多,可是,她的零食不出初三,就吃得光光,底儿掉,而我的零食还剩余一大半。
到了初四,她就开始打我的注意,到处翻找我装零食的布袋,于是,我就跟她打游击战,到处撤退,到处躲闪。
一着不慎,被她翻到,装满两个棉袄口袋,逃之夭夭,我后知后觉,一待发现,连忙追到外面,把手伸进她口袋,结果空空如也,她已经吃光。
我又气又急,打不过她,撅着嘴跑回家告状,母亲却拿姐姐没法子,只蹬她几眼,因为过年是不作兴打骂的。
为防止姐姐故技重施,我让父亲把我的花布口袋高高地吊到屋梁上。
她在家我在家,她出去玩,我才敢出去,只要家里有人,姐姐是不敢当众“行凶”的。
日子一天一天往后,姐姐提醒我再不吃零食就坏了,我置若罔闻,才不像她不学好呢。
花生、蚕豆、糖果,以及大糕果子, 吊在半空,想吃随时可以拿,偏偏又克制着不去触碰,每每望着花布口袋,喜悦风起云涌,难以形容。
过完正月十五,我才舍得把吊着的口袋拿下来,因为布口袋容易漏气,布袋里面的零食哈油了,失去了原来的香甜与甘美,我才悔不当初,姐姐拍着双手笑话我。
然而,当下一个春节来临的时候,我依旧会无比珍爱零食,并把布口袋高高地吊起,只等到正月十五,才舍得吃掉布袋里装着的零食。
现如今,食物极大丰富,曾经无比珍爱的,变得不屑一顾 ,那种香甜与满足也大打折扣。
生活就是如此,盈手在握的时候视同平常,求之不得才会倍加珍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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