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晚上走的,一定是爷爷在梦中同意了带奶奶离开。奶奶走的很安详,没有多少痛苦,她也没有留恋。
听说,奶奶家以前是大户人家,知书达礼,俭让谦逊。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个时代她读《百家姓》、《千字文》等很多古籍。出阁以前都是过着大小姐的生活,就算嫁给了爷爷后也是如此。
爷爷是农民,他在世时常说娶了奶奶是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他从没让奶奶干过农活,这是和奶奶同辈的女人所羡慕不已的,都说她嫁了一个好男人。
我很小的时候是住在爷爷奶奶家,如今越是长大,儿时的回忆就越是模糊不清了,总想在记忆里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回到那个遥远的小山村,看看爷爷奶奶的故事。
爷爷奶奶的故事!剪不断,理还乱。我记得,有一次爷爷病了,哪也不去了,就特别想吃我们那儿的一种野菜。当时那种野菜比较难找,奶奶在房前屋后找了遍都没有,于是她扩大了范围,一个人背着背篓去山里找,这在我的记忆中是第一次看看奶奶背背篓,平时爷爷好的时候是不会让奶奶背的,就算是病了奶奶都是偷偷的背背篓上山的。
奶奶去了整整一天,爷爷急的扶着门框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都不见奶奶回来,都差点叫父亲去山上找奶奶了。担心、焦虑、害怕,可自己却病着,走不了山路,从那以后爷爷更加注意身体,因为他知道哪一天倒下了他就不能照顾奶奶了。
到了傍晚时分,天气擦黑了,奶奶背着背篓才回来。脚踝处有几道刺划过的血痕,青布衣裳也被多处刮坏。爷爷听到了开门声,走出来一看,就大声埋怨奶奶:“去了这么久还晓得回来,走丢了我怎么去找你?”
奶奶笑着说,都来了几十年了,哪里会走丢。你想吃的菜我找到了,就是路不好,走的慢。爷爷特生气的说以后不能这样了。
爷爷很害怕走在奶奶前面,那时候奶奶眼睛开始失明。爷爷担心他先走了没有人像他一样来照顾奶奶奶奶。奶奶知道爷爷的心思,不想看到爷爷这般痛苦,于是奶奶每天早上都跪在堂屋的神位前祷告,希望爷爷能快点好起来。
最后爷爷还是先走了,奶奶很伤心,她最爱的男人离开了她。她没有哭,只是很用力的握着爷爷的手,但我们都知道这个时刻的奶奶很是伤心欲绝的。奶奶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要等我,好吗?在场的所有人都泣不成声。
爷爷奶奶的故事!爷爷走后,奶奶郁郁寡欢,又因为年纪太大,也卧床不起。我有时候就看见奶奶一个人坐在床上,木纳的仿佛像雕像一般;有的时候,她一个人默默的流泪,她总是说爷爷出现在她梦里守护着她。
爷爷头七之后,所有子女都出去了,为了生活他们都得奔波。爷爷的死,好像就是所有人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一般,大家都明白,人总有一死。唯有奶奶,在野菜盛开的时节,还会去挖很多野菜回来煮着吃,吃不完的就种在屋后的菜园子里。唠叨着,老了走不动了,眼睛也看不清了,以后再也不能找野菜给你吃了,只有自己种了,我晓得她是唠叨给爷爷听的,也就只有爷爷爱吃那种野菜。
奶奶走后,我们整理奶奶的遗物,我发现了一张发黄的纸片,上面写着:
两姓联姻,一堂结缔,良缘永结,匹配同杯。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驽谱。
最后的签名是爷爷和奶奶的名字。
这是爷爷和奶奶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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