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完了美剧《扪心问诊》第一季。每一集都是心理医生Paul和不同来访者的谈话，展现了心理咨询的过程。

虽然整部剧的情景基本都是固定在咨询师房间里，但一点都不让人感觉无聊。通过这些谈话，能让人体味到那丰富的心理世界和复杂的人性。

而同时我也感受到了一点：心理分析的局限性。

曾经觉得心理分析是万能的，它能把抽象的问题具象化，把看似混沌的思想感受不断切割和解释，然后直击要害解决问题，让人奇迹般地得到康复。

但这里，此想法被颠覆。

例如那位爱上了心理咨询师Paul的女患者Laura，在试图突破心理医生的职业伦理规范和Paul谈恋爱时，说：

我能了解，你作为心理医生，你认为自己有责任找出我爱上你的原因，以及爱上你跟我的过去之类的有什么关联。

但即使你能追根溯源，发现我有个因病重而给予不了我母爱的母亲、自恋的父亲，双亲未能尽到本分，那又能怎样呢？那会让我们之间的爱贬值吗？

无论再怎么结合过去的种种去分析当下现象的根源，真正存在的还是只有当下，再多的分析都是虚幻的，都只是头脑的产物。不论爱产生的原因是什么，它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再如，Paul和他的妻子Kate因为婚姻问题一起去找曾经的老师咨询时，Kate就说到Paul喜欢分析她说的每一句话，一开始她觉得这是受重视的表现，但后来发现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他自己，这让她感觉就像病人嫁给了医生，非常不好的感觉。

你并没有真正了解我 理解我无关于潜台词，也无关乎潜意识

这不像是读X光片那样，知道吗？

事实上，更糟的是，你借此来对付我，

在我还没有想到我是什么意思前，你就先妄加判断了。

这几乎让我起了鸡皮疙瘩：要完全真实地了解一个人，单靠分析是不够的。并且，一个人要是知道自己处处被当成分析和研究的对象，会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这让我想到，科学分析并不是万能的，它不能帮助我们全面地认识世界。

下面就结合《禅与心理分析》这本书，详细聊聊阻碍我们全面认识事物的因素，以及如何才能更好地感知一切。

一. 阻碍全面认知事物的三个因素

《禅与心理分析》一书中，提到了三种阻碍我们正确认知事物的因素：语言、逻辑、经验

1. 语 言

语言很大程度上方便了人们之间的交流，但人在创造语言的同时，也会被语言影响着。语言的用字、文法和结构，都决定了我们的体验和认知。

而如果一种语言中没有对应的字句来表达某种经验，那这种经验就很难被觉察。

书中就举到例子：饥饿、性欲等肉体上的感觉，比较容易被察觉，因为很多语言也有对应的表达；但对于更精细或复杂的经验，例如清晨玫瑰花蕾上的露珠、那时空气清冷这些体验，在现代西方通常不会被察觉，因为没有对应的语言表达，而在某些文化则容易被发现。

2. 逻 辑

在某个文化体系中不合逻辑的，不一定在其他语言里也不合逻辑。

书中说到了西方的「亚里士多德逻辑」与东方的「矛盾逻辑」的不同。

「亚里士多德逻辑」其中一点是说同一事物就同一点而言，不可能同时属于A但又属于非A。这是生活中常见的二元划分，如对与错、是与非的划分。这在西方中更有典型的体现。

而「矛盾逻辑」则认为，同一事物的A与非A属性是可以同时存在的。这是对二元划分的超越，在东方哲学中十分常见。例如一件事物不一定是完全的是或非。

3. 禁 忌

每个社会文化中都会有一些禁忌，排除某些思想、情感和行为。

例如如果一个部落好战，人们以屠杀为生，那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哪怕在某一刻产生了和平的冲动，ta也可能不会对这种情感有所察知，否则这会导致他与部落产生孤立感和放逐感。

总的来说，以上三点在让我们更好地融入生活的同时，也在潜移默化地塑造着我们的知觉。它们就像过滤器，把情感和思想层层过滤，最后余下的才是可被察觉到的，其余则留在了知觉之外，变成了无意识。

二、科学、写作、拍照等日常活动的局限性

科学分析，多少会受到上述过滤器的影响：研究时必须要用到语言进行交流，不断为事物贴上各种标签；研究过程也会受到社会禁忌的影响。这些可能都会妨碍了人们全面的认知。

例如，对于一朵花，科学家可能会选择把它拔下来，不断解剖，并用无数的概念去解释：名称是什么、属于哪一类、颜色是什么、有什么作用等。

但这所有的概念都并不是真正的花。它们都只能不断趋近花，但不代表花的本质。甚至为了搞研究把花本身都摧毁了。

类似地，写作也是有限的。

写作，是用文字去把自己的思想和情感记录下来，这的确可以让我们往内走，察觉内心的世界。但语言终究是局限的，内心情感的丰富程度要比文字所能表达的多得多；并且一旦把思想记录下来，大脑就容易将其过分放大，执着在上面，忽略了那些未能被记录下来的感受。

拍照也是有限的。

拍照终究只是一种记录行为，而不是直接的感受。虽然是把当下的情景转化成了像素点保存下来，但当下的真实感受和体验却难以保存，如听觉、嗅觉、内心的情感。事后翻看照片时，也更多是把照片中描述的场景作为对象，从旁观者的角度去回味，永远无法还原当下那一刻的真实。

三. 提升觉知力，更全面地感知一切

虽然拍照、写作、科学分析等活动有一定的局限性，但也没有必要完全抛弃它们，只需要意识到它们只在一定程度上起作用便可。把它们看作一个过渡。

要想对事物有最清晰的认知，根本方法是提升觉知力——直接去察觉，去融合。

例如要想真正认识一朵花，像科学家那样去分类、去剖析是不够的，更好的方法是直接进入它，感受它。

去认知这朵花乃是变成这朵花，去做这朵花，如这朵花一般开放，去享受阳光以及雨泽。

当我这样做，花就对我说话，而我知道了它所有的秘密，它所有的喜悦、所有的痛苦；这就是说，我知道了在它之内所脉动着的全部生命。

——《禅与心理分析》

同样地，要想画出一条龙，唯有自己先“变成”一条活生生的龙。这种与客体融为一体的感觉，也是艺术的源泉。

觉知可以分为对外和对内。

1. 对外的觉察

当要想清晰认知一件事物时，如上文所说的，首先去“成为”它，把全身心放在客体身上，去感受。

尝试抛开所有过往的偏见、经验，抛开想直接下定义和贴标签的冲动，不去作评判。

如书中就提到，要想对心理分析进行改进，其中一个要点就是：分析者必须先变成患者。

他必须忘记他是医生，然而他又必须知道他是医生。只有如此他才能够给予“解释”，而这个“解释”由于是源自他自己的体验，因此具有权威。

分析者分析患者，但患者也分析了分析者，因为分析者由于分析了患者的无意识，就不得不把自己的无意识更为厘清。因此，分析者不但治愈了患者，并且也被患者所治愈。

2. 对内的觉察

对内，对于自己的情感、情绪、想法，不去评判、否认和压抑，也不掉入其中，只是单纯的觉察，感知这种起伏不定的模式，感知内心的不永恒性。一开始这会很困难，很容易又陷入情绪中，但随着不断的练习，这种观察者模式会得到不断的加强。

慢慢地，透过这些不断变化的表象，渗入到核心，感知那个永恒的存在。这也是冥想的核心。

这是认识自己的最根本的方法。只有往内，才有可能无限深刻地发现内心。经由这份内在觉知力，全面认知外在事物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总的来说，不论对外还是对内觉知，这都需要我们真正完全活在当下，直接去感受。

结 语

最后来总结一下文章要点：

• 三个阻碍我们全面认知事物的因素：语言、逻辑和经验
• 科学分析、写作、拍照等活动都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助我们认识事物，作用有限。
• 在不停分析、记录、思考的同时，也别忘了直接的察觉和感受，带着不评判的目光觉察自己和身边的一切，才能让我们真正全面的认知事物。

因此，去感受吧，带着爱、带着澄澈的初心去感受，去与存在融为一体。

愿你穿过层层标签和概念，探测到万物背后那个永恒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