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江水涨到了马路上
我们县城是在紧靠着长江边的一座山上。长江流过这里,有一条支流直通向小三峡景点,形成了个"人"字形的分界。冬天一江水都是清绿清绿的,像翡翠,像玉石。夏天,通往三峡的支流依旧是清绿的水,长江主流却是黄土颜色的水,两个不同色系的水流有着明显的分界。妈妈说那是因为夏天经常下雨,雨水把山上的泥沙从长江上游带下来了。
汛期多的时候,长江就会涨水,不止把原来的码头淹掉,水还会涨上大马路上来,把长长的马路也淹没一段。
那时候,我们已经又换了一次房子。换到了离马路更近的地方。也应征着姐姐的那句话"我们住的地方是越来越低了。"
爸爸做导游很多时候我们都看不到他,只有妈妈在家里带我们。但大多时候我们都是呼朋引伴地在马路边玩耍,我们尤其喜欢涨水的时候,马路上没有汽车了,很多人会来那里戏水,洗洗东西,泡泡脚。在炎热的夏天,水总是惹人喜爱的。
有一次,我姑姑的儿子带了个同学也来江边玩,脱光了衣服在水里洗澡,后来来我们家歇息。我妈给他们煮了面吃,他们用我家的毛巾擦了脸和眼睛。结果他们在那一次玩水的过程中染上了红眼病,因为用过我们家的毛巾,把这红眼病也传染给我们了。我记得当时我眼睛肿得睁也睁不开,有一次走在路上,碰到了舅舅,他都很吃惊地说,"小妹儿,你眼睛怎么肿成那样了。"
我的舅舅,我妈的弟弟,成年以后娶了我们隔壁村隔壁村的刘家女子,结婚后夫妻便一直在广东打工,后来生了一个儿子,就把小孩儿抱回来到老家给外婆外公看看,顺便到县城来看看我们。
难得有同龄的亲戚,妈妈那时候和舅母关系很好,好到一件衣服买回来两个人试着穿。而小表弟那时刚刚一岁多,正是长得惹人喜爱的年纪,我们都很喜欢抱着他玩。
可能是家里没有男孩儿吧,我爸也很喜欢表弟。但他表达喜欢的方式和我们不同,总是喜欢把表弟吓哭,然后我们会假装打我爸爸,一边安抚表弟不要哭。
那时候爸爸还在坚持做些导游,一开始是自己干,后来县城成立了一家旅游公司,把爸爸他们这些散兵导游召集起来,配发了统一的皮包、名片,试图把导游进行规范化管理。但是随着三峡大坝的建设,游客的减少,很快这家公司就不复存在了,而我爸爸也结束了做导游的时代。
而我也有幸,见到了一次历史性的移民大迁移。很多因为三峡大坝被迫迁移的附近村民,有些会就近后靠到山上,有些则要迁移到其他村落。当时,妈妈带着我们站在公路附近的高地上,我看到原本的马路上挤满了人,大家拿着行李,慢慢的向前踱着,他们要去坐船,到新的地方安家落户。
离乡背井是一种什么感觉,小时候我们不懂。但后来长大以后,多年在外地,我终于理解了,原来故乡是心上永远抹不去的朱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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