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是以圣人居天地之间,立身、御世、施教、扬声、明名也,必因事物之会,观天时之宜。”
译文: 一个高明的人,在瞬息万变的事物中,应及时抓住事物转化的时机,去调整或执行自己的计划。
新解: 在这里,鬼谷子首先给纵横家中的圣人确立了一套世界观,就如同儒家当中的圣人追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样,纵横家中的圣人生活在人世间,其目的是为了“立身、御世、施教、扬声、明名”。
众所周知,鬼谷子生活在战国中后期,当时战乱频仍,兼并不断,是一个大动荡,大分裂时期,这是历史时期的一个过渡——从奴隶制到封建制,我们说任何历史时期也就是意识形态的更替都伴随着激烈的斗争,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说:“至今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自由民和奴隶、贵族和平民、领主和农奴、行会师傅和帮工,一句话,压迫者和被压迫者,始终处于相互对立的地位,进行不断的、有时隐蔽有时公开的斗争。”
斗争的结局无外乎有三种: 一、统治阶级不得不进行让步,为了捍卫自己的统治,进行改革或变法;二、起义者要么妥协,要么被统治者镇压;三、统治阶级被推翻,建立新制度(有时是缓和旧矛盾,因为在同一历史时期,如封建时期出现的就只是“改朝换代”)。我们说“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正是有了这种动乱局面与大一统趋势的存在,才有了鬼谷子思想的适用价值和发挥舞台。
其实历史的发展何其的相似,在春秋战国时代,孔子周游列国,渴望推行仁政的治国主张,结果屡屡碰壁。当时各国正处于强亦强,弱亦弱,强者可称王,弱者被兼并的这样一个形势之下,孔子的仁政思想自然不被重用,他自己说自己是“凄凄惶惶无家可归的人”;
孔子周游列国而到了近代英国达尔文发表了《物种起源》,阐明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自然选择”的物种进化论,同时期的西方资产阶级反抗封建阶级的革命可谓如火如荼,英国、美国、法国、德国、包括日本,先后建立起了资产阶级政权,而中国由于闭关锁国没能看到这一历史发展的大趋势,仍旧沉浸在天朝上国的迷梦当中。直到英军用坚船利炮轰开了中国的大门,我们才感到惊慌失措。到了袁世凯称帝那会儿,祖国优秀知识分子们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新文化运动,以“民主”和“科学”做先锋,批判尊孔复古,提倡学习西方先进文化。我们说孔子思想真的一文不值吗?不是的,只是在弱肉强食规则的打击下,他才陷入了凛[lǐn]冬的尴尬之中。我们不侵略别人,但也不能被别人所侵略。智谋不是诡计,智谋只是告诉你一种生存理念,就像毛主席说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鬼谷子提出的立身、御世、施教、扬声、明名,和曾子提出的“八条目”其用意是一样的,它们都代表的是一个学派当中所追求的理想人格。先从第一个说起,何为“立身”?“立”有站立的意思,我们说一个人很穷,穷到什么程度呢?贫无立锥之地,连一个像锥尖那么小的安身之处都没有。那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够建功立业呢?《三国演义》中刘备在没遇到诸葛亮以前东窜西走,寄人篱下,原因是什么?是没有安身之处。后来诸葛亮在《隆中对》中为刘备制订了联吴抗曹,夺取荆、益二州(诸葛亮指出“荆州其主不能守;益州牧刘璋暗弱,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以图三分天下,外结孙权,内修政理,而后再趁天下有变之机(天下无变,不可轻举妄动),发动总攻势,以期一举而复兴汉室的战略谋划。刘备从其计,才有了后来三分天下占其一的蜀汉,可见地盘的重要性。《孙子兵法》中也有:“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物资储备)则亡”的感慨。
对于我们人来说我们也要有一个立身之本,它就是智慧。拿破仑曾说过一句非常著名的话: “你知道我在这世界上最欣赏什么吗?在建功立业方面,武力没有什么作用。世界上只有两种力量:智慧和剑。从长远看,剑总是被智慧所战胜。”
鬼谷子在《谋篇》中也谈到:“智者事易,而不智者事难。以此观之,亡不可以为存,而危不可以为安;然而无为而贵智矣。”意思就是说有智慧的人办事容易,没有智慧的人要成事就会很困难。由此看来,一旦因为缺少智慧而使国家灭亡了就很难再将其复兴;一旦国家骚乱了,就很难再使其安定,所以圣人谋划以采取无为之道(和老子所提倡的无为之道不同,它是指顺应自然之道以拨动之,因势利导之的一种处事之道。)和具有智慧为成事之“咽喉”。
我们看古今中外成就大事者,在此前无不有苦学之经历。如苏秦,以连横术说[shuì]秦失败后,回到家中,闭门读书,打瞌睡了就用锥子扎自己的大腿,鲜血从腿上流到脚跟,仍不放弃,最后他不仅成功合纵六国,身佩六国相印,而且在弱齐强燕大计中成功以间谍身份打入齐国,并迷惑齐王攻宋,使得五国(分别是燕、秦、韩、魏、赵)联军(由乐毅率领)攻破齐国,这一仗打得齐国只剩下莒[jǔ]和即墨两座城池,最后虽由田单复国,也失去了称霸的资格。可以说苏秦凭借自我的力量,左右了战国争霸的局势。
三国时代刘备在自己事业达到最高峰的时候(当时刘备已占领了荆州和益州),没能够摸清局势变化将会对“国际”关系产生的影响,对东吴心理的把握不够到位,以至于开始流露出得意之情,手下关羽更是轻视东吴,不仅拒绝与孙权联姻,还当着使者的面辱骂孙权,殊不知若无孙权又怎会有赤壁之战之胜?若无赤壁之胜,又焉能有刘备今日的成就?且在三足鼎立之中魏、蜀做大做强,吴国又岂会善罢甘休,情愿当一个弱者?此时还要多面出击,岂不正给了东吴可乘之机?(当时刘备在攻打汉中,关羽在攻打樊城。)荆州被袭,关羽被杀,刘备也从人生巅峰摔了一个大跟斗,之后则复仇心切,又在夷陵之战中吃了败仗,彻底跌到了人生低谷,《烛之武退秦师》中有这样的一句话:“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失其所与,不知(同“智”);以乱易整,不武。”意思是说依靠别人的力量而又反过来损害他,这是不仁义的;失掉自己的同盟者,这是不明智的;用混乱相攻取代联合一致,是不符合武德的。可见智慧究竟有多重要!把它作为立身之本真是一点也不夸张。
夷陵之战《周易》乾卦初爻[yáo]讲: “潜龙勿用”,就是一定要懂得静下心来,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在自己还不成熟的时候一定不要强出头,否则引火烧身,被人扼杀于摇篮之中。比如巴黎公社运动,就是在法国资产阶级还正处于上升阶段的时候爆发的,结果是起义被镇压,公社工人经历了“五月流血周”。
巴黎公社我在《时势造英雄: 顺势而为,不要给他人做嫁衣》和《胜可知,而不可为》这两篇文章中,论述了一些对时势应有的把握问题和出击时应注意的原则,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批评指正。
庄子在《逍遥游》中写道:“如果水的深度不够,那它就没有力量负载起大船。倒一杯水在厅堂地面上的坑凹处,那点水就只有一根小草可以当船。如果把杯放到水中,杯底就会粘地浮不起来,这是水浅船大的缘故。风的厚度不够,那它就没有足够的力量承负大鹏的翅膀,所以鹏飞九万里,那么在鹏翼下面也有九万里厚的风在拖起它。然后大鹏才乘着大风,像背负青天一样,无阻拦无障碍地向南振翅飞翔。”这里的水浅舟大和鹏飞万里,其实都在告诉我们要懂得积蓄自己的实力,厚积才能薄发,如果自己没有足够深的积累,没有那么多的能力,即使想建立大的功业,也只能望洋兴叹。可见立身,能够使自己在人世间站得住脚有多么重要。
第二步是御世,也就是掌握天下的大权,鬼谷子在《内揵篇》当中谈到:“内者,进说辞;揵者,揵所谋也。”所谓的“内”就是利用说辞来取得君主的接纳与宠信,所谓的“揵”就是独擅为君主决策的大权。鬼谷子的高足苏秦和张仪无不是这方面的顶尖人物。
而后是扬声,就是把自己的主张宣扬出去,孔子周游列国目的是宣扬以“仁政”治国的主张。苏秦主张合纵,即建立“多国联盟”来对抗强秦;张仪主张连横,即“强强联合”,瓜分弱国。而这个思想已经渗透到了当今的国际局势当中,比如在“两极格局”下,欧洲为了摆脱美苏两个超级大国的威胁,联合起来,建立了“欧共体”,也就是后来的“欧盟”,这便是合纵;美国对欧盟实施打压、分化的政策,把英国从欧盟集团里给拽了出来,从而使得欧盟因损失一架“马车”而元气大伤,这便是连横。
施教就是对大众实施教化。我们说鬼谷子本身就是一名卓越的教育家,他的智慧先后教育了苏秦、张仪、孙膑、庞涓、白起、乐毅……500多位精英,他们可以说是主导了整个战国中后期的发展。
最后是明名,也就是说要名实相副。比如毛遂本身是外交达人,并不擅长用兵,赵王却错误的估计了毛遂的实力,强命他挂帅迎敌,最后军队一败涂地,毛遂也饮恨自刎。冯梦龙在《东周列国志》中描写鬼谷子的有这样一句话:“先生只看来学者资性近着哪一家学问,便以其术授之。”可见鬼谷教徒非常注重实际,现在我们也不乏所学非所好的例子,孔子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如果我们对所学知识并不喜爱,又怎么能谈上以此为乐趣呢?
在《战国说客双雄》中有这样的一个故事:
公元前311年,秦国的国君秦惠王去世了。太子赢荡继位,史称秦武王。秦武王这个人做太子期间,就非常不喜欢张仪。喜欢大力士。任鄙、乌获这些人最后都被提拔为一个重要的位置上。他不喜欢张仪这种类型的人: 江湖骗子。天天忽悠、卖嘴皮子,没什么真本事,烦得要命。
张仪这个期间非常惊慌,担心自己的政治命运。想当年商鞅多厉害,最后不也被车裂了吗?车裂之后,秦国人并不可怜商鞅。张仪内心非常紧张,接着又发生了几件事情,让张仪内心更加由紧张变成恐惧。
一个事情是什么呢?有很多大臣到秦武王那儿进了很多谗言,张仪这个人卖国求荣,靠出卖我们秦国的利益,讨取君王的欢心,这个人千万不能用他,要坏大事,这个人不讲信用。张仪内心感觉恐惧。还有一点是什么呢?各诸侯国听说秦武王和张仪之间关系不好,尤其新的国王不喜欢张仪,就纷纷改变了原来对秦国的战略(指放弃连横)。此时的张仪明白,自己的生死命运,可能就掌握在秦武王的一喜一怒之间。
这个期间,张仪就琢磨了一个计策。有一天来到朝上,见到了秦武王。说:
“大王,臣下有一计要献给你。”
秦武王一听:“你有什么计策啊?”
“我们秦国要想真正地统一天下,必须有一个前提。这个前提做到了,我们就能统一天下。”
“什么前提啊?”
“那就是要东方的各个诸侯国之间发生冲突,我们可以乱中取胜。”
秦武王一听,那好啊:“怎么样让他们发生冲突?”
“主要是让魏国和齐国之间发生冲突。齐魏之间一发生冲突,两国交兵,我们秦国就可以利用这样一个战局、这样一个机会,控制周天子。挟周天子以令诸侯,赢得天下。”
“那我们想什么办法,才能导致齐国、魏国发生战争冲突啊?”
张仪这个期间把自己的底牌露出来了:“大王,我恳请你让我到魏国。我到魏国去之后,齐国就会追我到魏国去。因为齐国非常痛恨我张仪,我到哪儿,齐国就到哪儿。我到魏国,齐国必到魏国讨伐我,齐国和魏国就会发生战争。他们一打起来之后,鹬蚌相争,秦国渔翁得利。将来可以分别击败他们,你就利用这场齐魏之间的战争,赢得天下。”
我们说当初张仪曾到魏国做过宰相,在这个期间,他做通了魏王的工作,说服魏王同意向秦国借道攻打齐国,后来战争秦国打的虽然很不顺,但齐国最后发现这一切都是你张仪在背后捣鬼,于是就扬言说你张仪跑到哪,我齐国就打到哪儿,恩怨也就结下了。
秦武王一听,明白了。你到魏国去也是为了我秦国,是为了促使魏国和齐国发生冲突。于是,秦武王准备了三十辆兵车,浩浩荡荡地将张仪送到魏国。
来到魏国之后,齐国一听张仪来到魏国了,马上派兵就攻打魏国,你到哪儿我打哪儿。结果齐国和魏国之间发生冲突,这一发生冲突不得了,这魏国国王紧张了,“张仪你搞的什么东西,本来啊,齐国、魏国总体相对平安一点,你看你来打起来了。”言外之意所有的问题,都是你张仪做的。你干脆离开魏国吧,你赶快走。
张仪马上跟魏王说了一句话:“你不要着急,我派一个人到齐国去,这个事情马上能摆平。”派谁去呢?派了自己的一个亲信,叫冯喜。冯喜通过魏国然后来到齐国,见到齐国大王之后,就讲了这么一个道理。他说:
“我本身非常痛恨张仪,和张仪政见不和。这不,张仪到了魏国把我赶走了吗,但是我到你齐国来干嘛,我告诉你一个消息。”
齐王说:“什么消息啊?”
“你上当了、你上大当啦、你上了张仪的当了。”
齐国国王当时一听完之后很奇怪:“我怎么上他当了?”
于是冯喜讲了一个道理,他说:“张仪从秦国来到魏国之前,就和秦武王已经商议好了:‘ 我张仪来到魏国,齐国肯定打魏国。于是齐魏之间就会发生冲突。齐魏之间一发生冲突,秦国就会利用齐魏之间的战争,控制周天子,夺得天下。’刚好张仪来到魏国,你齐国就来追打,齐魏之间就发生冲突了。你完全都是按照张仪设计的套钻进去的,你这不上他当了吗?”
齐王一听,是这个道理啊。说:“那怎么办?”
“你赶快撤兵啊。”
齐王听从了冯喜的意见,主动撤兵,魏国保持了国家安全。张仪就在魏国又做了一年的国相,最后是安然去世。
世间之事白衣苍狗,祸福难料,一个智者,总能在第一时间觉察出事物出现的变化,研究调查,找到问题的根源,不慌不忙,从而制订出应对危机的办法,在特殊情况下也不妨调整一下我们行走的轨迹,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于敏在小说《第一个回合》(第二章)中写到:“当年憋着肚子受日本鬼子的气,他恶狼也有打盹的时候。”在敌人“打盹”时重拳出击往往比其“清醒”时更能收到良好效果,俗话说:“乘其病,要其命”是也。
鬼谷子告诉我们世间之事虽然变化无常,纷纭万端,但它们都有各自的发展规律: 或以阴为主导、或以阳为主导、或以柔为特征、或以刚为特征、或以开放为特点、或以闭抑为特点、或松弛不固、或紧张难入。面对世事变化我们或捭之,或阖之;或进之,或退之;或义正言辞,据理力争,或压低自己,以卑贱事之。而当祸患来临时,我们切不可逞一时之勇,与敌人发生正面冲撞,而是要将自己蛰伏起来,如张仪巧妙周旋于秦武王、魏王、齐王之间,从而全身免祸。
《阴符经》首句便是:“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天是什么?天不是神,天不是上帝,天其实就是历史发展的大趋势,大潮流。而历史上的大人物,无不是因为“观天之道,执天之行”而使自己建功立业。荀子曾指出:“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可见这种趋势或潮流是不能够以人的主观意志而强加干预或抵触的。而只能够“执”,也就是去掌握它,进而去利用它。孙中山曾指出:“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我们看从陈胜的:“且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到拿破仑:“只是在东方,曾有过伟大的帝国和沧桑巨变;欧洲只是个鼹[yǎn]鼠丘!”他们无不是因顺应了历史的大潮流,而使自己建立伟大功业。且近代西方革命维新可谓百舸争流,而清政府中的一些“顽固派”竟连一个小小的“戊戌变法”也容不下,被我们所轻视的日本在同时代仅仅遭受了一次“黑船事件”,便举国上下掀起了一场倒幕运动,紧接着就开始实行明治维新,也才有了我们后来的甲午战败。
当机会到来时,我们要能果断抓住时机,去执行自己的计划,机会稍纵即逝,不可不察。如公元前1062年,殷商王朝内部动乱加剧,忠臣或被杀或外逃。武王问姜尚:“纣王是否可伐?”姜尚答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武王闻言,决意举兵伐纣,但占卜结果却不吉利,部队行至汜[sì]水牛头山,风甚雷疾,旗折鼓毁,群公疑惧,有人甚至请求还师。只有姜尚坚持出兵,“今纣刳[kū](即“剖”)比干,囚箕子,伐之有何不可尹举事而得时,则不看时日而事利,不假卜筮而事吉,枯草朽骨,安可知乎!”他说那些占卜用的龟甲和蓍[shī]草根本不懂什么吉凶。姜尚亲自援抱击鼓,率众先涉河。最终武王得以在牧野一战大败商军,纣王见大势已去,登上鹿台自焚而亡。
姜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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