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好几天了,夜夜不能寐,只在小巷里来来回回的走着,望旧墙壁上的常青藤,天上的云与月,窗外的雨,一会儿欢笑,一会儿凄悲。
想着自己只身在他乡,像个行者,更像是空气里的一抹浮绘。
“ 记忆在心里产生印象,然后浮出表面,有时是我们想要它出现,有时却不是。”
------- 巴坦加里
遂,我记下来这来来回回的往事,有时候心里想着,也只有文字,才是一种永恒和定格,它比时间更深沉久远,比岁月更悠远绵长,比喜悦轻盈透明,比痛苦更剔骨深藏,于是,也只有记载下来的文字,才能横亘过时空,随着时间的沉淀或发酵成陈酿,或变质成酸梅汤,但是,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回望的那一刻,它依旧会呆在原地,保持着当时的姿势状态供我们回味瞻仰。
于是乎,那一个时刻,既然已经驻足,便不必在拈花微笑了。
《直面恐惧》 《直面恐惧》最近的上海天气,已经彻底的进入更年期,内分泌严重失调紊乱,今日里艳阳高照,洁净明晔,明日里阴雨霏霏,碧海蓝空间雨点白的炫目,冷的使人发寒噤,今日里单衣薄衫,明日里翻箱倒柜去寻一件发了霉的旧棉衣也要捂在身上。
算算日子,离家已久,饮食不惯,水土不服,加上这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天气,引起了内心的一丝丝不适以及小情绪,我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离家的能力,原来,想做一个遗世而孤立的人并非易事,还不满一个月,居然被家里的狗丫头扯着思念,夜不能寐,情绪是会在身上滋生发酵的,练习总不能专注,而每每望着气场强大的教室,会有种不言而喻的焦虑,有时候会很长时间的去看自己的左膝关节,自从空中双盘时不小心膝关节错了位,到目前也快半年了,走路可以,小跑可以,扭转和大的运动是万万不能的,那疼痛还揪在心里,已成伤疤,不能愈合。
一边期待它能够快一些康复,一边又畏惧于它的疼痛,练习起来因为担着心事也总不能过于淋漓尽致,总是翼翼小心着,信安一个体式一个体式的教,已经来到坐立体式,因为着这不能碰触的左膝关节,坐姿里所有的左侧体式,我都一一省略而过了。
《直面恐惧》教室外的春色正浓,落地窗外四月里的春风,像是被燕剪裁了,怎么藏也藏不住了,远远近近的蓝色绿色层林尽染着,四周擎天的高楼林立似乎都秉着苍天,绿是透明的喜悦,蓝是端庄的秀丽,仰头望天的时候,天也回望我,一霎那的感动着那青天苍翠似乎也变成了余温新色了,多了几许的温暖在心中,天和楼交界之处是整片春光的精华地带,让人忍不住神往着要一直朝那个方向深邃的望过去,沿着楼宇的边沿,长长的时空一直延伸着,仿佛永无尽头。
洋娃娃和小狗在绿地上飞奔着,新草被精剪的齐整,草丛间的小径上铺满了从树上刚散落下的细碎花瓣,粉的,玫紫的,浅蓝的,一群群行人盲目的匆匆经过,惊动了几只觅食的麻雀,却不肯抬头看看这满溢的春色,我也坐在高高的楼宇之上,俯首摆弄着自己的双膝,心中渴望的双盘莲花,似乎遥遥无期。
我不停的尝试,又不停的放弃,叹息,心里飞腾着十万个问题从心中涌出却开不了口,而这十万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问了十万遍:
“ 什么时候可以盘上双莲花呢 ?”
“ 什么时候可以盘上双莲花呢?”
“ 什么时候可以盘上双莲花呢?”
垂头,同时丧气。
整幅的心情恰恰是一座纵横盘桓的山峦一般错综复杂着,我叹着气,面对左膝,轻声的询问它:
“ 你?什么时候能好呢?”
《直面恐惧》信安的声音有种近乎严肃的诚恳,不知道何时,他已经盘坐在我的对面,他讲:
“ 你不就是害怕吗?不就是不敢用自己的左膝盖吗?来! 尝试着盘一下吧!”
“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我近乎惊慌的同时摇头又摆手,然后很肯定的回答他:
“ 不可以!”
“ 来!试试!” 信安全程无视我的惊慌恐惧,语气里都是笃定,我就没有弄清楚一个年龄那么小的男孩纸哪里来的这般的定力,总能给人信任感,信安几乎不容我分说的讲:
“ 先盘右膝!” 这,几乎是命令了。
“ 呃 ... ...好吧!” 既然如此,也只能乖乖听话,同时自我证明一下,某一个时刻,自己还是一个好学生滴。
很是慎重仔细的盘上右膝,双手托着自己的右小腿像托着一件神圣的器皿,很是庄严认真的将右脚背紧紧贴向左腹股沟的位置,待我得意的望着信安,同时期待一个赞美时,信安冷静的看着整个过程不发一言,待我得意完毕之后才慢条斯理的讲:
“ 谁让你盘那么深了?拿下来吧!”
嗯?老师,你不要这么顽皮,好吗?早干什么啦?信安指着我的左大腿的中侧,很是肯定的告诉我:
“ 将右脚背轻放在这里就好。别着急,一步一步的尝试。”
于是,把右脚从原路慢慢的退回来,按照指令轻放在右大腿中侧上方,这样给双腿更大的空间,近乎散盘坐姿了,信安望着我,继续说:“ 尝试着将左脚慢慢放上去,能放到哪里就算哪里,只要不痛就好了。”
托着自己的左小腿像托着一件珍贵易碎的无价之宝,心里想着:“你真是有福气了的,只因为受了一点小伤,得到着这样的眷顾,从开始上课到现在因为伤的缘故已经帮助你做了几次的尝试了,引来着这样的侧目,比伤者本人更慎重的关切。”
课下和其他一起练习的人聊天时才知道,很多人在这里已经几年了,一个个都是从阿斯汤加的小白加菜鸟开始被手把手教到手倒立,而这些人,中间再也没有换过老师,只因为信安的这一份师者的责任和体贴。
我是何其的幸运?
《直面恐惧》可能是因为心情更放松的缘故,也可能是真的因为信任,觉着可以把受伤的腿完全交给一个放心的人,也可能已经完全相信自己真的可以,只一次,也只是一次,轻轻的双手托着左脚踝和小腿向上拉了一下,左脚尖轻盈的落在了右膝盖之上了,整条左腿朝着我微笑,那是一份奇妙的感觉,我只是错愕的望着那双盘上的莲花,久久不肯放下来,虽然不完美,却已经是意外之外的一份欣喜了,我低着头也感觉到了信安挑起来的眉毛和满面春风的灿烂微笑,果然,他笑吟吟的说:
“ 咦?可以喔!”
我忍住将要溢出来的快乐,内心里早已经结成春天的海棠花,哼!就是不笑!老师你自己得意去吧!
哼!!哈哈!
《直面恐惧》“ 如果你有恐惧,要学会面对它!”
这是信安的最后一句话,待我沉吟此话心头一震之时,再抬头去寻他,他已经坐到别人的身旁授业解惑去了,我想,或者他并不在意他人是否感激,只是在意自己有没有做一件尽善尽美的事情。
我知道有人想要采访他,而他本人拒绝出镜,或者,他对于出名没有什么概念;或者,是真的,他只是要单纯的去做一件自己喜欢的,认为有意义的事情吧?
虽然信安看起来年龄并不大,但是我的内心还是一份厚重的尊重。
而此时我的喜悦,也正如这窗外怎么也藏不住的春色,挂在了眉梢,如一汪的溪水,自嘴角边上漾出来,就算前世如冬,这一刻跨过了门槛,现在也已经是今生的路了。
“ 如果你有恐惧,要学会面对它。”
------- 信安
我想,这句话,可以用在人生的每一个角落吧?
《直面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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