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两个最特别的日子。一个是呱呱坠地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日子,这一天,值得每个人庆贺和纪念;再一个就是停止呼吸和心跳,永别这个世界的日子,这一天,值得每个人绝望和怀念。生来的日子,庆三天和满月。逝去的日子,祭头七和七七。生来的三天和逝去的七天加起来便是“双手合十”。正所谓,是人皆有佛性,是人皆有造化。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于老汉说:人,从冥冥中来,到冥冥中去。
躺在医院病榻上的于老汉,常念叨一句话:“余生还很长,我要回家乡”。孩子们遵从于老的意见,一同陪伴于老回到儿时的乡下。叶落知秋,叶落归根,于老要回到生他养他的那一草一木,一街一屋,一山一水,蝉鸣鸟叫……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八十四岁的于老对每一个前来探望自己的乡亲都这样说。是呀!迟暮之年才发现,人生何其短暂。持续的忙碌,还没搞清楚争抢啥,便到了生命终结的时候。所谓的美好,只是存在脑海里的记忆;所谓的悲痛,只是烙印在心底的伤疤;所谓的年华,只是岁月刻画在双颊的沟壑纵深和凸脑门的抬头纹。一切的一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于老的人生归尘历时两个月零五天。这段日子里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熬煎,癌细胞吞噬着他的生命细胞,不能正常进食的饥饿折磨着他。他依然面带微笑,他很知足他的一生。他说过,传统的中国人,都是丈夫先走的,他的太太先走了十年,是他照顾太太走完的最后一程。之后的十年里他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每日必要喝定量的白酒。陪伴他的是满园的花香,一条送走老伴儿后领养的小狗,一池子九尾鲫鱼,还有那一屋书香。于老一生都很平静,他没有太高的志向,经历动荡的十年浩劫,他选择做一平头老百姓。幼读私塾的他最终做了一名银行会计,他喜欢这个职业,单纯计算,远离算计。他的老伴儿是名小学教师,虽说经人介绍相识,他们确是一见钟情。老伴儿本分相夫教子,三个孩子都有出息。
每天太阳一出,三个孩子便轮流抱着于老。躺在孩子们怀里的于老,时常梦到自己的母亲,梦中的自己躺在母亲的怀里,母亲轻轻地摇着蒲扇,哼着小曲儿。小时候的余老最喜欢躺在母亲的怀抱睡着,母亲一往床上放,他就哭。于老说:“这世上最舒服的摇篮是儿时妈妈的怀抱”。躺在孩子们轮流看护的摇篮中的于老,感觉自己一下子变回了孩子,老话儿说的一点没错:老还小。现在变成了孩子们一把屎一把尿的照顾自己了,有意思。也算,自己老了又做了一次淘人的小孩儿。于老的孩子们总觉得亏欠自己的父亲,因为,他们的母亲离开人世的时候,各自忙于家庭事业,是自己的父亲替他们行孝在自己的母亲身边。现在,他们要把对妈妈的那份愧疚和亏欠补偿在爸爸身上。
生命,即使是痛苦的,也是有限和短暂的。盛夏的一个清晨,于老微闭的双眼迎着初升的炎阳,深呼吸最后的一口清新,永远的停止了呼吸。于老微笑着走完人生最后一尘,他告诉孩子们,一定要等他完全停止呼吸再哭,他要静静的走,静静的……归去……
于老活着最热爱秋天,但他说过,逝去在夏天最美好。因为,生如夏花。
于老,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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