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到办公室得早,背着书包来运河边走走。正对着一只还未睡醒的小花拍照,突然听到那边传来大喇叭声:"让一让,你船头在这我怎么过,哪有你这样开船的。"
我好奇地站起身,朝运河边望去,又扁又平又长的货船,像一只巨大的螃蟹,在河上缓慢缓慢地行走。这只螃蟹只在河上露了一个壳,可以想象,水下还有他巨大的躯体。
我暗暗和他较劲,我在岸上走,他在水里走,看谁走得快。一番比较下来,原来他的速度跟我差不多,我竟有些骄傲。但转念一想,他是在负重前行。
远远望去,船帮并没有高出水很多。船载着货物在水上前行,乍一看,像是只有货物在水上移动了。人很聪明,根据水深,精确地计算出船能承载的最大货物量。我想起古代曹冲称象的故事。
船边上有一个人正在洗衣服,旁边挂着几件湿淋淋、刚洗好的衣服。船上有天线,想必是看电视用的,还有吃饭的锅碗瓢勺。可以看出,船是人的家了。
人在船上生存,就是在运河上生存。船运货,也是运河在运货,人、船、运河此时融为一体。他们三个相依为命,谁也离不开谁。船离开了运河,就不再是船,运河失去了船只,不再是运河,人离开了运河与船,也不再是运河上的人家。在船只下水那一刻,直到货物运达,他们是同一个生命。
虽然从事运河方面工作,但我曾经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人们对运河如此热爱。他又慢又老,有的河段还散发恶臭。马路、铁路、高铁哪一个不比他快?这样一个落后的,可以被时代淘汰的东西,为什么现在人们对他这样热爱推崇呢?
今天,我看着运河承载着一条条船缓慢地走向远方,突然有所感悟。
这不单单在于运河绵延三千八百公里,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人工水道,凝结了中国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决心和勇气。
还在于,数千年来,每当人们从河边走过,不经意地看见船只承载着巨大的货物,安静地走向远方,总会不由得驻足观望,想象着船只抵达运河另一端的景象。那种感觉不亚于站在海边看向海天相接处,想象着海的那一边有什么。或仰望天空,看着数不尽的点点星辰,想着星星上面是什么。
既触手可得,又遥不可及。
数千年来,河道修整,船闸修缮,运河在变;船从古代的人力划船到现在马达推动,船也在变;生活在运河边的人繁衍生息,也在变。不变的,是运河、船、人,这个组合。
它代表了人、机械、自然的一种和谐。它实现了一种触手可得。
长城的肉体是死的,但它代表的精神和文化是活的,像一颗颗火种,落进人的心里,擦出一点点火花,变成人生命的一部分。
运河河道是死的,运河水是活的,船只在运河上川流不息,承载着的,是希望,运河载着一颗颗希望的种子,航向远方。
人们从运河旁走过,看到一只只装载着货物的船,停下脚步,看着、想着,船上住着什么人?是不是和我一样?他们要去哪里?到了以后会怎样?
所有的思考像一粒粒种子,埋进世世代代人的心里,生根发芽。这一粒粒种子,与运河有关。
人们为什么这样热爱大运河,我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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