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有话想讲已经将识过的字用完——《尘埃落定》
2010年夏
“我叫蒋晖,我……我向主忏悔……”废弃的教堂里只有蒋晖的声音在回荡,但即使在这样空无一人的静谧场合,蒋晖也需要很大的勇气去讲这句话,即使在纽约遮天蔽日的高楼下躲避,暗无天日的苟活,即使已经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忏悔,即使现在站在这里,但心里那道伤口,却永远无法被缝合,只能仍由它蔓延全身,这一切都源于四年前的那场事故。
2006年夏
夜幕昏沉,树影婆娑。
灯光投下的暗影映在秦卿布满伤痕的脸庞。她倚在树下,等着李璐到来。秦卿总是这样,一个人孤独的站在原地,看着李璐迈着轻快的步伐走来,漂亮的脸上洋溢着微笑,尽管她觉得那微笑中带着悲伤,但当李璐轻轻地摇着她的手臂,用吴侬软语轻声地对她讲今天的趣事。这时,那些假想的猜测全都荡然无存了。李璐应该过的幸福,她这样想。她们两个就如同阴阳的正反两面,秦卿裹挟在黑暗中,光明照在李璐上。
她常常想:“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一切。就因为自己是六指吗?”这第六根指头,带给自己多么大的屈辱。她带着这个累赘,漫无目的的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行走。
去切除?一个父母双亡的人哪来的钱?
自己剁?想让整个手都废掉吗?
逃离到另一个世界吗?或许……可以一试……
李璐的声音略显惊讶:“呀,你的脸,谁打的,我找他们去。”听到这里,秦卿的所有情绪仿佛打开闸门,一种以悲伤为主调的复杂之情喷涌而出,但想说出,却如鲠在喉中。她什么都没说,反而把头靠在李璐的肩上,就这样缓缓的靠着。一秒两秒……,无声的抽泣。此时此刻,千言万语都抵不上李璐轻轻拍在她背上的那只手。手掌温暖,暖流注入心间,就像年幼时母亲在耳边的低语:“宝贝乖,痛痛飞。”但如今,昔人已逝,只有今人相随。只是她没有注意到李璐手腕处露出的猩红一片,那是小刀的刮伤。
好像这样一辈子也不错,但终究事与愿违。
2007年夏
“看呀,小六子来咯。”
“略略略”
“她和我们不一样”
“我们的孩子为什么不一样”
“你看那个人好奇怪”
秦卿行走在流言蜚语中,周围的声音变得扭曲,恐怖,尖锐,残忍的割裂了她最后一道防线,让她无处可逃,难以自保。突然面前出现了一道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诱惑,到了那里,你就自由了。秦卿伸出手想触摸那光,却突然被一股巨力拉回。她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站在江边。
“你不要命了?”男人的声音响起,那是一个青年,眉目中焦急的神色一览无余。
“生命只有一次。”
“能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吗?”秦卿知道自己患了精神疾病,她现在这副样子迟早都要死,还不如让她走,去另一个世界陪李璐。
又是夜幕低垂的傍晚,又是她在等待李璐,可是李璐永远也等不到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蒋晖”
“我有个朋友,她叫李璐,死在了2006年,寒冷的江水中”
2006年冬
陵城大学的磐湖景色很好,埋葬一个渴望安睡的灵魂到也绰绰有余。
李璐就是在这里长眠不醒的,听他们说,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李璐是带着微笑死去的。
她在众目睽睽中跳入了无底深渊,大家就那样冷冷地看着,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
那些刀伤太过眼熟,当一个人愤怒到无可发泄时,也只能用自己来泄愤。秦卿不知道的是,为什么李璐也会遭受这样的痛楚。
避无可避的事情,发生了,可惜不是在秦卿身上。这个世界真不能成为自己的居所吗?
秦卿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震的她脑袋生疼。从那时起,或站在阳台,或站在高楼,或站在江边,就会有声音对她讲: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
“啊!”那个声音又开始了,秦卿痛苦的捂住了脑袋,她没有看到蒋晖在听到那些事的神情,即痛苦又无奈。
“没事的,放轻松。秦卿,相信你自己。”蒋晖安抚着她,像当时的李璐。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蒋晖,李璐的表哥。你想起我来了吗?”
“我……”
1995年春
“等我们长大了,你能嫁给我吗?”孩童的眼中满是认真,大眼睛眨巴眨巴,在期待一个回答。
“……”秦卿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喜悦中夹杂着痛楚。
“你说什么?”
“你猜”
“你是,晖哥!”
“你想起来了,真好。”
如果李璐是照进秦卿生活中的一道阳光,那蒋晖就是小太阳,就是光源。
“晖哥,我可能活不久了,我知道的。”
“不要自暴自弃,相信我。”蒋晖暗想,救不了璐璐,那就尽最大努力救秦卿。
“秦卿,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2006年春
“老大,警队来新人了。”每次来新人,王武总是很兴奋,那意味着他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了,但事实证明,李老大只会压榨他一个人。
“大家好,我叫蒋晖。”这时的蒋晖特别有精气神,是个神采奕奕的大男孩。
直到那个寒冷的冬天,李璐去世。
太阳被乌云遮蔽,大地被黑暗掩埋。
“那时我在庆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说凶手是周灵,但这其中肯定有隐情,周灵只是替死鬼。璐璐不能这么无缘无故的死亡。警队给我批了假,我就来找你了,我想知道真相。”
“真相?你来的真巧,我刚收到一封匿名信。在我家放着,直觉与李璐有关,我不敢开封,你来了,就去看看吧。”
信的封皮上画着大大的X,里面的字体是打印的,整封信没有任何指纹。
秦小姐:
你好
原谅我冒昧的给您来信,不必探究我为什么会知道您的地址,我想告诉您,李璐的死,是被逼无奈,千万不要去探寻真相。如果你想抓到犯人,可能每个人都是犯人呢。我想,也许死是她最好的解脱。
没有署名,没有日期。
“好一个被逼无奈。”
“哥,我……”我也撑不下去了。
2007年秋
火红色的身影一跃而下,仿佛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坠落蝴蝶,庄周一梦。秦卿第一次感到了自由,那是快乐,但不是幸福,也许她这辈子和幸福无缘。她无法与自己的精神和这个世界抗衡,她选择和李璐化蝶,一起飞向云颠。
终究还是没能留住,秦卿在陵城大学的最高楼上,为自己的生命烫下句号。
也许这个世界真的容不下她们。
李队派人来收尸时,蒋晖哭成个泪人。他曾经说过,哭泣是最难解决问题的办法,但现在,它是最好的发泄途径。这个世界留不住一个,也留不住另一个。
只要这种现象存在,就会有无数的人为此牺牲生命。蒋晖不是没有勇气去抵抗的人,他辞去了警务工作,召集受害者,积极的帮助他们维权。
只是个人力量还是太小,看着受害者一个一个死去,看着加害者欢声笑语,愤怒在心头无从发泄。被权势逼迫的他逃亡纽约,在纽约那暗无天日的高楼下徘徊流窜,每当这时,他就想起了那两个人,两个最爱的人。最后他开始自责懊悔,为什么自己想留的永远都留不住?
2010年夏
现在他站在这个废弃的教堂,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忏悔,为一个又一个遭受暴力的灵魂而祈祷。蒋晖右手的拇指扣着扳机,微微颤抖,他也想随着李璐和秦卿,为自己的生命书写最后的篇章。恍惚间,他看到了秦卿和李璐。
他问李璐:“璐璐,你总说我像太阳,但我可能只能作为余晖了。”
李璐的声音忽然变得坚定:“哥,你是余晖,但也是最后的太阳了。活下去!”
而秦卿只是看着他点点头,朱唇轻启道:“好。”这是?当年的答案吗?
忽的,他手腕一松,枪掉在了地上。而他则坐在地上,号啕大哭,黄昏很长,哭声很大,长达一个世纪,大到响彻宇宙。
一个月后,他订了一张回国机票。
这不是尘埃落定,而是重新开始。
ps:我看过一些相关题材,有从受害者角度去写,也有从施害者角度来写。这篇文并没有提及施害者,不是为了有意的去淡化。只是从我个人角度,更想关注受害者的心里健康和未来发展。毕竟施害者对受害者所做的事真是影响一辈子。我希望这个世界多一些像蒋晖一样的人。最后,这是联动篇,是和小李警官篇联动的哦。蒋晖会出现在之后的系列里,而且李璐的自杀事件也会作为一个独立小事件出现。敬请期待(๑˙ー˙๑)
朋友拍的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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