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们的故事,我仿佛活过了那个时候。——题记
乌衣巷口,夕阳斜。沿着巷口的青石板路,一直走到巷末,便能看见一座青砖黛瓦的房舍。顺着夕阳的余晖看去,门口一层薄薄的青苔,彰显着它的年岁,房舍虽然老旧但却极净,一枝桃花的枝丫潜出墙外,淡粉色的桃花,点缀着这房舍青色的围墙,我看着这景,走在被桃花铺满的青石板路上,到达房舍的门口,木门轻掩,遮住坐在木椅上穿着蓝色布裙正在泡茶者的容颜,我抬头望了望门楣,竟发现在这门楣上用瘦金体刻着四个字——宁静致远。
我推门进入,看清了泡茶者的容颜,不禁愣在了原地,而那泡茶者却依然进行着泡茶的工序,从温杯、投茶、泡茶、出汤、闻香到最后的喝茶,都一丝不苟的进行着,仿佛是在做一个神圣的仪式,不容旁人打扰,也不容思考其他。她缓缓抬起头,望向我,我盯着她那深邃的眼眸,竟有些脸红,忙道歉说,我只是看见门开着,便进来看看,并非有意闯入,不请自来是晚辈的失礼。泡茶者听后莞尔,说到,来者是客,你既是客,又站在一旁看老朽泡了一炷香时间的茶,不如进来品一盏香茗,陪老朽讲讲话,这座老宅好久没人来了啊...
听完泡茶者的言语,便随她进入了屋内,坐在木椅上,看见杯里的茶我认出了这是峨眉雪芽,品着这茶的清醇淡雅,让我想起而是爷爷常在午后烹这茶与老友博弈的景象,我抬头望向把这茶泡出精髓老人,才发现刚刚只顾看泡茶,竟没有仔细端详过泡茶者,细看才知她身着的是魏晋时期的杂裾垂髾,脚上穿着丝履,一头银丝挽起了单螺髻,插着一根带有珍珠的木钗,脸上虽然受尽了岁月的侵蚀却难掩风华。她望着我,看我一直盯着那支钗,轻言这茶是他最爱的茶,这钗是他亲手做的钗,这房舍是他居住的房舍,她说的动情,深邃的眼中似乎含满了泪水,我没有问他是谁,只是静坐,望墙上看去,上面挂着一幅字画,画上一绝美的女子穿着魏晋时期的杂裾垂髯,侧坐在小桌旁,一手里握着一本《世说新语》,另一手里端着一盏茶。画旁用瘦金体题的字为,赠爱妻卿胭于丙申年冰月十八日——徽莫。我看着这画中之人便明白,这画上的人正是眼前这位名为卿胭的老人,我看着老人的容颜,念道卿胭——倾颜,倾世容颜,确实适合您。卿胭老人听到这话,眼神有些恍惚开口说道,他第一次听到这名字也是这样解释的,倾世容颜,你想听听老朽讲讲我和他的故事么?听老人主动提起,我忙答到愿闻其详。看着老人深邃的眼眸,我跟随着她的思绪来到了1950年的扬州。
下面的故事皆是我根据卿胭老人说述而记录下的。
那年,新中国刚成立一年,扬州除了管辖范围的改变,民风如初,风景如初,繁华如初,在这种环境下,卿胭跟随表哥参加了一场有关古玩鉴赏的晚宴,那是卿胭留洋归来第一次参加的晚宴,也是在那场晚宴上卿胭遇见了徽莫。那日徽莫是随一个考古学者来的,青涩的脸孔穿着不合年岁的中山装,一进来就引起了卿胭的注意。这场晚宴说是一场古玩鉴赏的晚宴,其实说白了就是富商炫富的一场饭局而已,富商们往往借此来结识更多的富商,从而获得更多的生意伙伴和资金来源。其实,卿胭是极讨厌这种晚宴的,只是因为父亲有事脱不开身,只能让卿胭来参加,同时借此让卿胭认识了解一下这些名流,方便以后接手家庭企业。然而如果卿胭的父亲知道来到这卿胭会遇上徽莫,可能他永远也不会让卿胭来到这。前面的觥筹交错,卿胭对此极没有兴致,便跟表哥讲后,坐在一旁,晚宴上的人都积极谈论生意上的事,并没有很多人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卿胭,久而久之,卿胭便成为这纸醉金迷的晚宴上的一抹清影。在古玩鉴赏开始时,卿胭才离开方才坐的沙发,走向展览古玩的地方。还未走进便看见了那个穿着不合年岁中山装的青年人,正在摇摇头叹息这什么,等到卿胭走近才发现青年人面前是宋徽宗的《书牡丹诗》,或因收藏者并不懂书画的保护,或因存世时间过长,竟使这字帖有了些霉斑和破损。卿胭本是书瘦金体的人,自然是对这字帖的破坏,暗自心疼,眼前这个青年人显然也是懂字帖爱瘦金体,不然不会连连摇头叹息,况且眼底的那抹心疼是无法掩饰的。卿胭知道来这的大多都是附庸风雅的富商,不然就是年岁已高的老学者,像这样懂字画的年轻人本就不多,更何况还是一个爱好瘦金体之人,心下便有了与之攀谈的心思。
卿胭站着字帖前说道:“运笔灵动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其大字尤可见风姿绰约处,宋徽宗的风骨可见一斑,只可惜保存不当,实在是一大憾事。”
徽莫听后颇为震惊,这样的名流富绅聚集之地,竟有人懂瘦金体,且能说出的想法竟与自己内心想法一致,怎么不与之交谈一番,便开口道:“有人曾言瘦金体乃亡国字体,我却不以为意,这样瘦劲的字体恰好体现书写之人的傲骨,是一种颇有骨气的字体。”说完抬头看着身旁的人,穿着黄色的小洋裙,踩着白色的高跟鞋,俨然一副世家小姐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刚刚说那话的人,可刚刚说话人的声音清灵,确实是一个姑娘说的话啊。心下颇为震惊,竟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
见他楞在那,卿胭莞尔说道:“你是很震惊我这样装扮的人竟然会说出这样一段话吧,其实我本不喜欢穿着这些的,但是我爸爸要求我穿的,他说我毕竟是来晚宴的,不能穿的失了身份,其实我在家经常穿魏晋时期的衣服。”卿胭说完看了看他,又继续说道:“对了,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我叫陆卿胭。”说完很大方的向徽莫伸出一只右手,徽莫楞了片刻,伸出右手说道:“陆小姐,我叫吕徽莫,是个普通的考古系学生。”两个人相谈了到晚宴结束,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才短短几个小时,两人便成了知己。
随后的几个月,两人常常相约出门,这样下来,没想到两个人竟产生了感情。
卿胭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知道了徽莫的身世,他是个孤儿,后来被吕教授领养,跟着他学习考古学。徽莫呢,也在这段时间,慢慢了解了卿胭,陆父从商奈何没有儿子继承家族企业,只能将唯一的女儿送出国留学,学习经商之道,而卿胭偏喜欢中国文学,所以作为条件陆父不可干涉卿胭学文学,卿胭便出国学商,回来继承家族。
卿胭和徽莫正是因为这些因素,才不敢轻表明心意。可卿胭毕竟是接受过西方教育的新时代女性。在与徽莫商议后,决定回家同父亲表明心意。陆父听后勃然大怒,但终究拗不过卿胭,无奈之下只能同意,但是要求徽莫同卿胭一起接手家族企业。
就这样他们一起经历了数年的春秋,期间他们有过两个孩子,但是一个流产一个早夭,经历过丧子之痛后,卿胭与徽莫再也没有过孩子,虽然没有孩子却也过得温馨,直达1966年那年的冬日,文革的爆发,富商地主都没有逃过,陆父在卿胭结婚5年后便离世了,陆母在卿胭7岁时就离世了。因此文革那时整个陆家只有卿胭和徽莫了,商行被充公,家里的财产没收,卿胭她们只能搬到徽莫的养父吕教授的老房子中,吕教授于去年的夏日离世了,因此老房子还是保留着吕教授离世前的样子。他们在打扫老房子时,发现了吕教授的笔记和珍藏的文献,这些在文革时期一旦发现便会被立即销毁,卿胭在和徽莫商量后,卿胭让徽莫带着东西去台湾投奔她在台湾的表哥,卿胭本来应该与徽莫一起走的,但是临上船前,卿胭告诉徽莫,她的家在这,家族在这,要死也要死在故土之上,而徽莫是孤儿,要保留吕教授的笔记和文献,必须前往台湾,她只能出此下策,让彼此分离。
1976年文革结束,卿胭一直生活在这个老房子中,等着徽莫,也许有一天他会回来。
我听完后,看着老人被时光雕琢的面孔,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便匆匆与眼前的老人到了别,离开了老宅。
出了老宅后,抬眼望了望那宁静致远四个瘦金体大字,有看向了屋内的老人,她还是和起初时一样,在泡着茶,淡然宁静。
心里默默想着,爷爷,这里和你形容的一样,而人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依然素雅淡然。
后记
我按照爷爷的记忆找到这里,看见了爷爷朝思夜想的人,我的爷爷就是徽莫,但是他与我并没有血缘关系,那年爷爷带着文献笔记来到台湾,寻找到卿胭奶奶的表哥时,却发现他在年前便离世了,在落魄之际,遇到了我的奶奶,奶奶那时是个寡妇,刚刚丧夫,看着眼前和逝去的丈夫长得很像的人,便起了怜悯之心,收留了徽莫爷爷,为了让徽莫爷爷有台湾户口,便结了婚,却两人一直如同老友,徽莫爷爷为了一直照顾着奶奶和我爸爸——奶奶的唯一独子。徽莫爷爷一直想回来,但是无奈内陆台湾的关系紧张,在台湾开放大陆探亲政策前便忧思成疾离世了。今年是爷爷逝去的二十周年忌日,我按照爷爷的所说,回来替他看一看这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地方。
最后此文送给那些经历过苦难,岁月雕琢过的人,愿你们心之所想,皆有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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