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二十九,暖融融的羊城洋溢着浓浓的春意。花市人流如织,商铺忙于收尾。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爸爸邀请我微信视频。“你妈妈的血压我量了几次都量不到。换了电池也不行。心跳已经130多了。”爸爸在视频电话的那端焦急地说着。镜头里只见妈妈的呼吸极其困难,还有间歇性停止。我立马跟爸爸说送妈妈去医院急诊。
下午四点半,拥挤的急诊急救病房里交织着各种声音:仪器发出的滴滴声此起彼伏,病人的呻吟,家属的哀叹,医生的呼喊,当然还有门外护士与医生的琐碎谈笑。印有医院名字的布盖上了妈妈已经清瘦到嶙峋的脸。妈妈终于可以从疾病的痛苦中得以解脱,在我们心疼而又不舍的目送下走了。我低下头轻触她的额头,前天洗完的花白头发上还有一股淡淡的中药清香,是她平日爱用的牌子。脸颊深陷,颧骨高耸,凹扁的太阳穴与突兀的上眉骨形成对比。我将自己的脸颊靠近她,感觉她身体的余温,那是每一次我遇到人生挫折时会给予我力量的温度,那是每一次委屈只要靠一靠,哪怕一句话不说也可以安抚心灵的愈伤灵药。止不住的抽泣,一声声妈妈的呼唤,从得知妈妈罹患脑瘤我就已经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的预演,在此刻仍然无法自控。医生催促我不要在急诊室大声哭泣,要照顾其它在病房的病人。我权且止住哭声,噙不住的泪水像一条条丝线,从眼眶溢出,流到腮边,吧嗒吧嗒落在母亲凹陷的面颊。
父亲与大儿子强忍悲痛一起去办遗体转移手续,而我瘫在送妈妈来医院的轮椅上。母亲的遗体要被带走那一刻,平日拘谨的父亲不停亲吻着母亲的脸颊。四十五年的相伴终于有人要先下车了。年二十九,注定一夜无眠。
次日,老父亲给我电话,诉说一切安排顺利。我和一老一少年三十吃了一餐不团圆的年夜饭。七点开始陪老父亲一起看春晚,大家都不想睡觉,也怕睡觉,因为只要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妈妈的影子。她健康时候的音容笑貌,她病魔缠身时候的痛苦呻吟。
爸爸在妈妈手机发现一段她发给自己的音频。这时我们才知道妈妈在三个月前,估计知道自己很快会因脑瘤压迫到语言区域而无法表达,所以趁着还能清晰表达自己的心情时留给大家的最后遗言。“老公,我爱你,我永远爱你!”“毛坨快快长大,爱你。”“哥哥要爱护弟弟。爱你!”爸爸老泪纵横地说不要把妈妈的手机销号。我问为什么?他说以后想她的时候就对着那个妈妈的微信号说点什么,也许她能够听到。
跨年钟声响起,我对着“妈妈树洞”说:“妈妈:我也爱你。你对我45年的守候是我一辈子最最开心的时光。下辈子我们还做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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