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房子背靠阴凉的竹林,屋前只留下一半的视野,还有一半被邻家遮挡了。整个屋体特别粗暴地由木头和砖头勉强凑合而成,地面也是凹凸不平的水泥地,要是不慎摔倒定要搓破皮。房子只有简陋的两层,一楼四房一厅是用来住人的,二楼两房推满杂物落满灰尘,人在上面走路时陈年木板总会咚咚响。
别看外婆的房子古板老旧,却是我和朝朝小时最喜欢玩闹的地方。夏天外面热极了,我和朝朝刚从三小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跑进房子乘凉。木制的身体再加上竹林的庇荫,简直是夏日清凉圣地,偶尔再来上一根雪糕就是最幸福不过的了。
除了这房子的避暑功能,我和朝朝还惊奇地发现了走廊上时常会有极细极细的木屑飘落下来,这时抬头一看会看到那调皮小虫吐着丝将自己肉乎乎的身子悬在空中——姑且叫它“吊死鬼”吧,但这吊死鬼机灵着呢,一听见我们的惊呼就赶紧缩了回去!
远远不止这些有趣好玩的,我和朝朝还喜欢外婆家的台阶,低矮的台阶跳上跳下很是好玩。台阶旁还开满了指甲花,红的紫的粉的桃色的……开得密密麻麻很是好看。我和朝朝本就爱美得紧,就拿来染指甲,染的十个指甲嫩粉嫩粉的,好不惬意……
不知在这房子度过的十几年时光被谁悄悄偷了去,一下子就晃眼而过了。我和朝朝都长成大姑娘了,离开房子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一开始是在县一中上学,一个月回一次短住两天,后面去了外地上大学,也就放长假时回来小住几天。我不明白,为什么长大的真相是聚少离多,时间越来越紧凑,紧凑到不能多陪陪那个陪我长大的老人呢。
自此后,外婆的房子已经很久只有外婆一个人了,房子在一天天变老变旧,外婆的皱纹和白发丝也新旧演变难以消磨。后面和外婆通一次电话又知道外婆天天劳作还不慎摔伤了腿。我实在放心不下外婆,就多次劝她来我家或是舅家生活,有个照料。可外婆总会笑着又倔强地拒绝我,她每次都是一样的借口。大抵就是家中生禽要有人照看啊,谷子熟了要有人收啊,那菜园要时常松土施肥……
最终我知道劝不动外婆,也就任由她去了。其实外婆的房子抗了这么多年的风雨早就像一位病痛缠身的老者了,不仅居住环境不好 ,还潮湿多生苔痕。外婆一生快苦到头了,她是不想子孙满堂地享福吗?我想不是,是因为这房子是外公和外婆的脸面,是外公灵魂永驻的地方……
外公遭意外早就走了七八年了,这七八年就是外婆一个人苦苦撑起的!外婆不顾艰辛,先后抚养了我和朝朝还有其他几个姊弟,还早出晚归地种着一大家子的口粮,实属不易。这房子她硬着骨头照料着这么久,那是她和外公的一辈子心血 ,她又怎么舍得离开。她真正放心不下的不过是老房子荒弃以后外公的魂魄无法回家,在外的我们没了庇护港,她深爱外公也爱我们。
奇怪的是,不论在外多远,漂泊的时间多久,我总是渴望回到外婆的房子,什么理由也不需要就想吃外婆亲手为我烧的饭菜。我总是迫切的希望时间可以走慢一点,再慢一点,因为还有一个瘦小又孤寂的人儿在那道门槛上站立着等我回家叫她一声外婆。我要告诉她我有多么多么地想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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