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变暖,夏天越发燥热,我居住着的古都长安突破了40°的高温,一出超市树下的风都带着黏腻腻的汗味,真想对着太阳来句:“艹!”
白色无环保的超市袋子在光下吱吱的吵着,替代了记忆中夏天的蝉鸣,虽然我早就忘了蝉是怎么叫的。
我快步向家里冲着,路过一对在树下接吻的情侣,低下头避让,心里却忍不住调侃真爱无敌,日,你输了~!
“余蝉?”
我愣了一下,转过身,看着面前的男生,不,应是男人了。今年他该31,而我30,即便我记忆里他还是那年的19岁。
【初夏】
高考毕业那年,余蝉初见方邹,他19,余蝉18。
方邹带着黑黑的大框眼镜,白体恤衫,水磨牛仔裤,拿着一大沓传单站在考场门外,给考生们宣传他们学校。
人流拥挤不堪,明明刚才余蝉还和他隔着一扇大门的距离,眨眼就到了他身边。他一转身看到身后的余蝉呆愣了一会儿,接着就把好几张传单塞进她怀里,“欢迎报考我们院校。”
他是说了太多遍,说的太熟练,以至于当时余蝉只听到他用极快的语速低低的嗓音送她的低喃。她刚想问他说了什么就被人潮冲离了他的身边,隔的那么远,伸手都够不着。转身再去望他,只看到他背部那片被汗湿的白衫微微透着他背的颜色。
那时的余蝉,管这叫初遇,后来她才知道,有的故事一开始就道明了结局。只是当时,她不懂,只满心的期待九月。
九月开学,浓绿下,方邹站在校门口接待新生,笔直瘦高的像竹。
“学长你好,我是余蝉,就是夏天剩余下来的夏蝉。”
【仲夏】
大二那年,余蝉和方邹在一起了。
方邹很明白的告诉余蝉,他想谈恋爱了,刚好她追他。
室友张茴一针见血,“蝉子,甭说爱不爱那屁话了,他都不喜欢你。爱情,还是宁缺毋滥的好。”
余蝉笑了笑,还是选择和方邹在一起。
其实啊,你说对爱情宁缺毋滥,那只是你缺少一个让你甘愿“滥”的人,他一出现,你就傻了。他说愿意和你试试,你就把这话当成愿白首不相离。其实,他只是想试试,成不成,还两说。
但余蝉总是愿意想好一点,不然怎么叫少女绮梦呢?
和他一起吃午饭,陪他听大课,与他同去图书馆,他看书,余蝉看他,周末牵手约会……他们做着情侣最平常的事,一件件虽小余蝉却仿佛碰到了岁月静好的模样。只是,一切都是余蝉觉得,方邹是置身事外的那个人,直到大二暑假。
余蝉始终记得2000年,夏,七月十九日,她独自踏上了去往方邹那座城市的绿皮火车。齿轮与铁轨碰撞交响,不甚明净的玻璃窗外草木,城市,行人,夕阳一一极快的向火车后跑去,像是去赴谁的约。
火车里太过拥挤,空气在这狭小的空间被挤压,带着黏稠又闷热的触感浸透着每个人。旁边座位飘来泡面的味道,余蝉捂住的鼻子,忍住从胸口漾上来的恶心感。可是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方邹被捂住的嘴还是忍不住弯了一个大弧。
叮------------
火车到站,余蝉提着箱子走出车站。这是一座海边城市,空气带着大海的咸味。就像她一直喜欢方邹那样咸涩却又无比向往的心情。
“喂?方邹邹啊,你猜我再哪里?”
“外面玩。”方邹回答的有些寡淡。
“哈~是呀~我在你的城市啊!”
“……别闹了。”话没说完,又一辆火车带着气鸣的声音进站。方邹顿了几秒,余蝉听到他喉结滚动的声音,“你真的来了?”
余蝉捏了捏衣角,哪里早已经汗津津皱巴巴的了。“是啊,”余蝉语调轻快,“怎么,不欢迎我吗?”
“没有,在那里等我。”第二次,余蝉听到方邹这么快的语速说话,带着急迫。第一次,他发她传单。可一样的,动人心弦。
后面的事千篇一律,方邹带着余蝉在他那座城市游玩,看大海,吃小食。
余蝉回去时,方邹在车站抱着她于耳边说,“我动心了。”
火车进站带起一阵穿堂风,潮潮的,路过耳边,留下轻吻。阳光炙热,蝉音长鸣,余蝉知道,属于她的夏天,终于来了。
【夏末】
暑假后,余蝉与方邹的关系愈发亲昵,图书馆不再只是余蝉看方邹,偶尔方邹也会扮演余蝉的角色。两人一起上大课,课桌下是相牵的手,依然是大二那年常做的小事,但余蝉知道不一样了。
大三,大四,毕业,实习,工作……几年的光阴,余蝉觉得快的不像话。舍友张茴在毕业坚持一年后分手,看着余蝉与方邹这对情侣,开始怀疑爱情宁缺毋滥的梗,余蝉那晚陪张茴喝着啤酒,在街头看着车水马龙,说,“宁缺毋滥没有错,当初我选择方邹,你们只看到他还不那么喜欢我,却忘了我很喜欢他。他于我就是宁缺毋滥后的选择啊。”
余蝉转头,身旁的张茴早已睡着。余蝉又饮下一杯酒,凉凉的,苦苦的味道在舌尖萦绕。同学都说她与方邹如初,也不知晓是什么如初。
微信叮咚叮咚的响,余蝉打开手机,一个学妹发的朋友圈,【唔,天变冷感冒了,好难受。(委屈脸)】
余蝉继续向下翻评论,果然。方邹评论到,【最近立秋了,天气变化的快,要多注意听天气预报啊。出门多带几件衣服,最近感冒多喝热水,吃清淡点,要是怕苦就买些糖果……】
余蝉看着絮絮叨叨的方邹的头像,明明都看过好多次了,可还是不习惯。她突然想到一句话,“你以为他生性冷淡,直到他对别人嘘寒问暖。”
这个学妹是一次学校活动加的,方邹不知道她也加了这个小学妹。
第一次余蝉看到他的评论时,笑了一下,还以为是其他同名同姓的,毕竟方邹那么性情寡淡,点进了他的朋友圈才知道
真的是他。
那天那条评论余蝉反反复复看了多次,哭了多次。最后选择沉默,将那个小学妹设置为特殊关心,一连几个月,学妹的朋友圈她一条未错过,而每条下都有方邹的字字暖心。余蝉不敢问,一问势必就一别两宽,却未必各自生欢。
余蝉关了手机,看着喝了一半的啤酒最终还是放下,理智告诉她,大晚上女孩子喝醉了不安全。
送张茴回到她的窝后,余蝉回到自己和方邹的小窝。方邹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听到动静抬眼看了下余蝉,“回来了。”
“嗯,你吃……”余蝉看到沙发旁方邹的行李箱静静的立着。“要出差?”
“不是,我辞职了,想回去发展。”方邹收了手机。
余蝉眨了下眼,“那……我呢?”
“为了你好,我们分手。”
“没关系的啊!我我可以辞职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们城市也很繁华啊……”余蝉滔滔不绝,盯着方邹,怕错过他一丝不舍的表情,但他面无表情。
“还有其他原因。”方邹手指轻抚着手机,突然插声。
余蝉嗓子哑了,沉默了一会儿,“好。”
关门声后,楼梯传来低沉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越来越远。余蝉靠着阳台,隔着玻璃看着突然而至的暴雨,而雨留不住他离开的步伐。
七点钟的闹钟响起,余蝉从阳台慢慢爬起,按按僵硬的腰骨后,洗澡,用冰块敷眼,化妆,然后出门上班。
你要知道,不论昨晚有多少人失声痛哭,不论昨晚有多少人醉酒街头,也不论昨晚有多少人纸醉金迷,只要天一亮,就都得收拾收拾行装,然后努力的,积极的去面对这个世界。因为这是新的一天啊。
余蝉新的一天,除了没有了方邹,其他一切如故。
只是23岁那年,秋分后,余蝉再也未听到过蝉鸣。
【尾声】
他西装笔挺的站在我面前,我笑了笑,“好久不见,方邹。”
眸光转了转,看向他身边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孩,不是当年那个学妹。
“是啊,六七年没见你了。”方邹开口。
我转过头,仔细的看着他,眼角多了一些细纹,大概常年流连酒桌,啤酒肚有些突显。“还好吗?”我问。
“挺好的,你呢?”
“也好。”我攥了下塑料袋,“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见。”
“那留个电话吧。”方邹说着掏出了手机。
“我出门急没有带,号码也没背过啊。”我装出尴尬的样子。
方邹摸摸鼻子,将手机塞回去,“呵呵,你这毛病还没改。”
我笑了笑,告别后转身离开。走远后,我回头看着方邹和那女孩手牵手离开的背影。像多年前的我们。
盛夏炙热的阳光透过树叶照在我的脸上,我眯了眯酸涩的眼睛:“操他妈的。”
《余蝉》:她选择宁缺毋滥,而他只是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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