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

清明回老家跟妈妈一起去看望一位阿姨。阿姨的孩子23岁，在半个月前的一场车祸中去世了。听妈妈说孩子刚去世那几天，阿姨几度晕厥，这些天也一直在家躺着。

走到阿姨家的时候，我和妈妈都觉得让阿姨看见我可能会让她更伤心，所以妈妈就让我在房间外面等候，只她一个人进去。

我搬个凳子面向屋外坐着，房前一小片地里的油菜花开的正艳，引来三两只蜜蜂在花上盘旋着嗡嗡叫。阳光让人看上去心里痒痒的，屋里微凉。大门口放着“出入平安”的地垫，有些地方的绒被磨掉了，在阳光下显得斑驳落寞。

房间里，阿姨似乎有点疯癫。她大概是不认识妈妈了，一会儿号啕大哭，一会儿嘻嘻笑，妈妈跟她说话她也没有反应。我呆坐在那里，想起昔日阿姨若是得了什么好东西，就装一些在竹篮子里，让她的孩子骑个电动车给我们家送过来。有时候是半边野兔，有时候是面团点心，有时候是缝制好的围裙袖套。不变的是那个黑黢黢的少年，总是腼腆地低着头笑。

等我回过神来，阿姨已经清醒了一些，我凝神听着她在跟妈妈低声絮叨。人在遭遇不幸的时候喜欢想如果，我听见阿姨说了很多如果：如果那天她叮嘱孩子在路上慢一点；如果不是多日连绵的小雨终于放晴；如果她那天没让孩子出去聚会；如果她不是想要把孩子留在身边不放他出去打工；如果冥冥之中哪怕有一丁点的差错，她的孩子都会逃过这一劫……阿姨说她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能让孩子活过来，我听着阿姨嘤嘤的哭声，感觉就像锥子一样扎心。从今以后，怕是不管阳光明媚，大雪纷飞，秋高气爽还是阴雨连绵，都跟阿姨无关了。

孩子的墓地选在了对面的小山上，草长莺飞的季节，只半个月的功夫，那里已经绿意盎然。只是不知道阿姨心里的悲痛什么时候才会被掩盖。

所谓父母子女一场，所求不外乎健康、平安。即便再多的名誉加身，荣耀万丈，也比不上好好活着。一旦这个枢纽断了，这一份亲情此生便再也无处找寻、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