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超人，可超人也会流眼泪

    父亲节，又用手机翻出了朱自清的《背影》，这大概是我从小到大接触到描写父亲最早的文章了吧，那时候不懂，看到文中描写朱自清看到父亲买橘子落泪的情景甚是不能理解，觉得不就买个橘子吗，何至于感怀泪流？

    多年以后重读，已能理解个中感受。其实那蹒跚的背影意味着父亲渐渐老去，买橘子的艰难象征着生活的辛酸苦楚，看着父亲被生活压得老态尽显失了年轻时的风采，那样的背影显得孤独无助。

    台湾作家龙应台在《目送》中写过一段话：“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这段话既是写给她儿子的，也是写给她父亲的。岁月无情，我们都抵不过时间的侵袭，我们在渐渐长大，而父亲也在渐渐老去；我们渐渐挺直身板，顶天立地，而父亲渐渐佝偻了身躯，步履蹒跚。

    曾经父亲是超人，用自己的身躯撑起整个家，或许是扛的太久了，压得他的身躯都有些弯曲了，或许是挡了太久风雨，鬓角也渐渐染了风霜，脸上也被岁月刻下了几道沟壑，原来超人也会老。

    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父亲的形象如巍巍高山，气势磅礴、高大伟岸，不轻易表露情感，也不轻易低头。印象中父亲总是很坚强，不轻易流泪，可仅有的几次却印象深刻。

    记忆中父亲第一次流泪是在爷爷葬礼上，子欲养而亲不在，他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从此心里的那个位置要永远空出去了，再没人能填补空缺。父亲一直很孝顺，全家人那时都极度悲伤，面对爷爷的离去他自然情难自抑，可能那是他作为儿子最后一次有资格在父亲面前流泪了吧，从此“父亲”二字归于尘土，遁入星河。

    第二次是在高中时，那时因为身体出了点小毛病需要动手术，手术前需要签很多字，而手术后身上插了三根引流管，引流管上接了三个大大的瓶子，而手术伤口也触目惊心，差不多20 厘米的口子不知道缝了多少针。

    我当时手术全麻，下手术后打了杜冷丁止痛，等到麻药逐渐失效，知觉渐渐恢复，疼痛的感觉越发强烈，但也只能自己忍着，因为杜冷丁已到极限了不能再加，否则会有成瘾的风险，这一切都被父亲看在眼里，可他就只能看着却帮不上什么忙。

    那天下午，高中班主任到医院去看望我，两个男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聊着聊着父亲就哭了。我不知道一个男人在另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流泪意外着什么，我想他一定很无助吧，面对眼前的一切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在承受痛苦却无能为力。

    第三次是去年回家，那时整个家里的境况不太好，父亲因为要急于去处理一些事情就和母亲争吵了几句，母亲担心她的身体希望能缓一缓不要那么着急，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着说着父亲就坐在床上哭了起来，一开始只是哽咽，后来失声痛苦，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自责，怪自己身体不争气，拖了家人后腿。

    我立在旁边不知所措，看着母亲陪父亲流泪，心里觉得甚是心酸，却又硬生生将快要落下的泪逼了回去，也是在那一刻真正觉得父亲已不再年轻，原来他也没那么坚强，原来他也有脆弱的一面。

    我没有用多么华丽的辞藻去歌颂我的父亲，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没有多么了不起的成就，可能他最大的成就就是抚养两个儿子长大，供他们念完大学，多少还算有点出息。

    他正直、善良、坚强，把整个家放在肩上扛了大半辈子，可他也会累，也需要休息。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成长的速度能追上您老去的速度，我希望您在老去的路上能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我希望您余生安康，安享幸福。

父亲是超人，可超人也会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