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1-15

2018-11-15

昨天，过二七。再次到了父亲的坟前。那是一个大土堆，下面是我的父亲。我记得盖棺的那一刹那，我不想看到他的样子，又怕看不到他的样子。四天，他躺在冷冷的冰棺里，我曾怀疑，是我们太过着急，他本来只是睡着了，一个多小时后，他会醒来，听我叫他的名字，听他答应后骂我“这孙子，爸爸都不叫，叫我名字……”可是，我们把他放进了冰棺，冻僵了……父亲被抬到木棺里，蒙在他脸上的黄绸揭去了，我最后看自己的父亲。冰棺太冷，他的脸色发点青，细看蒙着薄薄的一层霜。他眼睛紧闭着，脸显得比他日更瘦小了些。我难以相信，这个训我啥也做不完整的父亲，给我买猫储蓄罐的父亲，坐火车送我去上大学的父亲，为我工作来回奔波的父亲，和我掰手腕的父亲，说我吃饭真香的父亲，我们一起在高铁桥下感受飞驰而过的高铁，一起数车厢的父亲，一起吃葡萄的父亲……，突然间就埋入黄土，从此阴阳两隔。那些纸叠成的元宝烧得很旺，可是我却看不到半丝父亲的影子。记的他离世的十一天前，我刚刚进门，没有像往日先到他的床前，家里坐了几位本家亲戚，闲聊着，父亲突然叫了声“薇薇”。他视力好，听力好，他依然辨出我的声音。然而，这是父亲最后一次叫他小女儿的名……

前年我养的小鸟感冒死去后，我整夜睡不着，我曾对老妈说：鸟死了我都承受不住，有一天你们离开了我不知道会怎么样？

这些天，我不敢流泪，我是最爱流泪的一个人。在老妈面前，我得安慰她。然而，对老爸的思念，愧疚，是一阵一阵仿佛有人在揪我的心。我参加过丧礼，或许我看到的也是别人表象的从容，正如他人看我有时仿佛忘却自己刚刚失去一个至爱的亲人。然而我怎么能忘，怎么能忘，他这半年来受的苦痛！

父亲的心灵手巧是一般人难以比过的。刚调入新单位的我，签到时门房大爷问，你是哪里人，我报出后，他说我认识你们那的一个人，那是个能人，当他说出名字正是我的父亲时，我突然间发现，我竟然从不了解自己的父亲。从那以后，我有意识了解父亲，他真的是一位能人——技术比武，少有人能比得过他，他既是了不起的焊工，又是心思巧妙的修理工，他还是技术革新能手，改造机器，节约成本，带出多少优秀的徒弟……而这一切的了解，多亏了我单位的调动，多亏了门房的老人。我也就知道了为什么让我三个棋子，下象棋都赢不了父亲，一根高粱杆，一张白纸，他就为我儿子糊成了飘遥晴空的风筝……

这一切的一切，突然就成了真的回忆，突然就成了过往，我竟从没注意到这些早已成尘的事情。

写到此时，我已然停止了流泪，父亲爱天马行空四处奔走，去看名胜古迹，去吃各地美食，如果人真有魂，那么，就开心地周游世界去吧，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