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邑多枭”与《鸱鸮》之志

作者: 先迷后得主 | 来源:发表于2017-07-05 01:08 被阅读210次

        既已过去的五月大概不怎么好,似乎天然隐伏某种灾祸,某天看到汉代有所谓端午食“枭羹”的习俗,于是想溯其源头,发现并不可得,再某天看到楚帛书,于五月下附一图画,真是超越时光的厉害:

“昌邑多枭”与《鸱鸮》之志

        帛书管这个三面人身的怪物叫【叴欠】,有人说它是《山海经》里的皋陶,也有人说它并非什么神,而是人与四时月令动植物变化的组合,那人身上的“三面”,其实是枭。容我仔细查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来是枭,惊诧之余姑且存一说罢。

        所以名枭,在于海昏侯墓出土了一枚玉印,印钮形态,据学者推断为“鸱鸮”。

“昌邑多枭”与《鸱鸮》之志

        恰于此时,突然想起来《汉书·武五子传》有所谓“昌邑多枭”,话说汉宣帝即位,对刘贺心内忌惮,于元康二年遣使者赐书山阳太守张敞,命其谨备盗贼,察往来过客。张敞心领神会,前往废帝刘贺处查验,他在给宣帝的奏呈中说:“我想找个话题动观他的心事,于是就用恶鸟试探他,说:‘昌邑多枭。’刘贺说:‘是的,以前我西至长安,根本没有枭。回来时,到了济阳,就又听到了枭的叫声。’”

        于是,昌邑王刘贺的命运,似与恶鸟枭有分不开的关系,这样一来,我们能从这段对话中看出什么呢,也许根本不会看出什么公羊学的微言大义,反倒看出刘贺这个人的没心没肺,难怪宣帝看了张敞的回奏,终于把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了。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刘贺以当时公认的凶鸟作为私印的印钮,无论如何都是反常的,难道刘贺带到墓中的这枚印钮,内中蕴含着什么不可言说的信息?

        关于鸱鸮,周代的青铜器和玉器不乏其纹饰,而于《诗》,亦有《鸱鸮》之篇。

“昌邑多枭”与《鸱鸮》之志

        其谓:“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闵斯。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女下民,或敢侮予。”此诗描写的是一只毁了家室的禽鸟的控诉,有一种昊天罔极的惨怛。记得去年也写过一篇汉代的小赋,题材同此诗类似,于是不得不感慨,观念这种东西,永远没有恒常的标准。 

        的确,即便是同一篇经典,古人的解读和今人的解读都不一样,此诗在汉人看来,不过是周公自降以安成王之志。这里面包含典故,是说周公摄政之后,管、蔡等人流言其将反叛,成王于是对周公持有戒心。周公为证明自己的清白,辞去三公之职,主动居外,临行前作了一首诗给成王,就是这首《鸱鸮》。很明显,这是《诗》进入经学时代的解释,彼时的周公,自然已经成了圣人,所以《鸱鸮》也理所当然地被当做周公的作品。可是,《孟子》也引了此诗,称孔子赞之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既然此诗为周公所作,孔子焉能不抚掌而痴狂乎?

        目睹了此诗的原状,再来看看《序》是怎么评论的,《序》曰:“《鸱鸮》,周公救乱也。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为诗以遗王,名之曰《鸱鸮》。”众所知,春秋之时,《诗》更重要的是作为外交辞令而存在,其所言“志”,多半与政治有关。而春秋时代的“赋诗言志”,当然不是自己作诗,而是引用通行的诗歌表达心志罢了。前段时间读《左传》,见赵孟以诗赋观七子之志(郑国大夫子产、伯有等七人),而七子所赋,并非创作,由是想周公所遗王诗,也是如此道理。不过隐秘的是,周公引用这首《鸱鸮》,到底蕴含了怎样的心意呢?

        幸而清华简有一篇文献,讲的是“周武王有疾,周公所自以代王之志”,即《尚书》中的《金縢》,只是其内容与今天看到的《金縢》有许多重要的不同。清华简说:“周公宅东三年,祸人乃斯得,于后周公乃遗王志,曰《鵰鴞》。”

“昌邑多枭”与《鸱鸮》之志

        所谓“志”,就是诗的称谓,这是周公平叛归来献给成王的一首诗,为什么要贻一诗给成王,因为简文后面还有一句,“王亦未逆公”。这是很关键的,此时成王见周公东征归来,气焰正盛,内心充满了忧惧,于是将周公拒之郊外,不敢迎见。而周公自然明白成王的心情,此时遗诗给王,以使不疑。

        再看看周公给王的这首诗所言何志,那个毁坏我室的鸱鸮,谁说不是像武庚那样的叛贼呢?既然叛贼得到平定,君王为何还不放心呢?对了,对了,一定是有下民从中作侮。我们知道,周公为成周的稳固建立了极大的功勋,就在东征前,就有邦君庶士认为不可征,并劝其违卜,王室内外对周公东征心存疑虑的人很多,周公力排众议才挥师东征。及得胜归来,君臣上下仍对周公心存芥蒂。在此艰难的情形下,周公做什么都难逃其咎,只有为王赠上一诗以表明心志了。

        但是遗憾的是,古今以来解释这首诗的学者,一直视此诗为受压迫者的呼喊,是强者对弱者的欺辱。殊不知诗中明明说“今女下民,或敢侮予”,意思是“下民”对上者的蔑侮。难道世界上竟有如此荒谬的行为,在下者可以轻慢在上者,弱者还能欺负强者?这么看来,《诗》的好多篇章,形成年代已经非常久远了,《鸱鸮》亦不例外。周本来是一介小邦,竟也可以欺负强大的商王朝,难道正确的逻辑是:弱者欺凌强者是天经地义,强者惩治弱者反倒不正常了?

        刘贺为什么要留一枚鸮形的印钮呢?这在今天看来信为匪夷,然而读了《诗经》中的《鸱鸮》,是否豁然开朗?刘贺所以见废,除了缺少为帝的资质,更是由于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不忍昌邑故人,信用谗谀,以至丧失了威仪,这在朝廷看来,简直昏乱到无可救药。当初鲁昭公十九岁了还像个小孩子,季氏就担忧他会危及社稷,“是以知其不能终也”。而眼前这个刘贺,仅仅当了二十七天帝王就见废了,实在需要慎戒待之。虽然不能排除霍光等人的权力野心,也不能否认家天下的政治潜规则,但仔细想想刘贺的被废,难道不是因为没有遏止小人(此小人非道德观念下的小人)的罪过吗?那些隐伏在刘贺身边想要涅槃升天的小人,除了陷王于不义之外,还能起到什么有益的作用呢?所以《鸱鸮》的要旨,只有八个字:摒弃奸邪,未雨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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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评论

  • 一道:@先迷后得主 看了后主兄的回复,受益匪浅。我本来只是对历史有所了解,对风俗文化史不太了解,只是看到你的文章之后有了一点感想。对于鸱鸮的所寓意的转变,确实值得关注。商朝有鸮尊和鸱鸮纹身,说明在“率民而事鬼”的商朝,鸱鸮是受到崇拜的,至少不会对商民族有什么恶意。如果《鸱鸮》一诗确实反映周初的事情,那么诗中出现的“食我子,毁我室”的鸱枭形象,已经彻底变化了。考虑到周初,动荡的局势,这里的鸱鸮似乎成为武庚,商奄等商朝残留反叛势力的代表。如果这样的话,反倒更证明了商人的崇拜鸱鸮,至于为什么崇拜,鸱鸮在商人的意识时间里代表什么,这个估计没人清楚了。也许跟包括商人在内的东夷一直崇拜鸟有关,《商颂》里面也说玄鸟生商,无论如何,似乎可以确定,第一个问题,商人崇拜鸱鸮,而且似乎很普遍,以至于做成青铜器,以至于被周公看成反叛商人的代表。第二,殷周革命后,周超对商朝的重要意识形态进行了有系统有方向性的改造,儒家说是克商后七年作礼乐,是大概的完成。主要的改造者就是周公旦,因为周公旦在没什么文化的西周,大概是左右文化的人了。武王死前,周公旦祈祷代替武王去死,说自己文化好,比武王更会伺候神之类。我们知道武王伐纣之后还活了两年,这两年里周公旦一部分工作大概是开始修改商文化,最出名的莫过于占卜方法,商多用龟,周慢慢用蓍草了(传说文王作周易什么的),既然修改,那么商信仰系统中的鸱鸮似乎也应该在改造之列,所以我觉得并不是下层,而是上曾改造后向下推广。这确实是文化上的一次大革命,也许比武王伐纣更影响深远。看了你对《鸱枭》诗的一些解释之后,我倒更注意一点,就是“既食我子”中的我子影射的谁?看后面毁坏我室(东土),这里的我子应该是管叔蔡叔吧,而管菜身为周人,居然参与了武庚(鸱枭)的叛乱。这应该是鸱枭和叛乱联系在一起的最早的文献了吧。对昌邑王刘贺不太了解,只知道27天被废,罪1000条之类,文中又说汉宣帝怀疑刘贺,派张敞过去,张敞汉书用该有传,不过也忘了,是不是精通《诗》不太清楚,看他说昌邑多鸱鸮,似乎取的意思是《鸱鸮》中“反叛”之意,那么这样子刘贺居然搞了鸮印,似乎表明他早有不臣之意了。如果周初鸱鸮已经变成了恶鸟,那么春秋战国中原地方基本是继承周文化,几百年的流转,似乎也一直恶下来,早一点的资料(春秋),能够想到的是《庄子》里面,庄子讽刺惠施的时候,用了鸱鸮食腐鼠的例子,似乎在战国时候鸱枭的罪状又多了一条,不洁。这个“罪名”似乎被汉人接受了
    一道:@一道 汉代儒生朱穆在《与刘伯宗绝交诗》中云:“北山有鸱,不洁其翼。飞不正向,寝不定息。饥则木览,饱则泥伏。秦汉(尤其汉武帝)却也是文化上的有一次革命,看样子鸱枭并没有得到宽恕,反而像商纣王本身一样,被附上的罪恶越来越多,比如什么“食母”,这很明显就是不孝了。既然这种鸟在汉代已经有这么多罪恶,端午节食鸱枭羹似乎也有了可以理解的理由。
  • 一道:非常好的角度,小中求大。看了文章有一点建议,感觉文章还没有展开,印象里三代初秋战国的时候,不同地方的人会跳出某些具有“象征意向”的动物,比如殷商和楚就喜欢凤鸟,楚庄王那个三年不飞的鸟应该是凤,郑和晋就喜欢蛇龙象征,内蛇斗外蛇,印象里商朝的时候鸱鸮形状的图案就有了,好像猫头鹰白天眼瞎,夜晚能见,很有洞幽察微的自然功能,何况从上层到民俗,一个风俗的形成应该很有东西研究,这个风俗最初从哪里发生,最初取的什么意向,中间发生了哪些转变,普及到民间成为风俗的时候是否有变形……感觉还很有扩充的空间,期待主兄的佳作:smile:
    一道:@先迷后得主 总之,看了主兄的文章确实很受启发,甚至进一步讲(方向),要看看周初对商朝哪些动物(包括神话)进行了改造,似乎也很有意思,商朝青铜器上的动物和图像都很恐怖,除了凤(帝使)似乎在周初改造中都没有太好的结果,而凤的留存,很大一部分似乎是因为楚的强盛,而一般认为楚文化的源头是殷商文化,说到这里又想起《孟子》说楚国有一部史书叫《梼杌》,这个梼杌应该也是从殷商来,不过在后来,也变成凶兽了。哈哈,真是脑洞乱开,主兄莫见怪:pray:
    先迷后得主:@一道 本来中午就回复的,回了百来字,结果没有及时回复,闪了几个页面,写的文字就没有了,当时突然又想不起回复了些啥😂
    先迷后得主:@一道 是呢, 风俗很容易变易,而春秋之前的风俗就更不好求证了,鸮的形象可以说很早了,在晚商文化中也屡屡见到,周代鸮的形象就不多见了。至于秦汉时候,鸮的形象观念发生了彻底转变,而春秋及前的鸮,应该是祥鸟无疑,不然不会无故出现在器物上。而且好多流行的解释模板,都会将其与历法(观象授时)结合起来,这也不失为一个角度,但是多了就没什么新意了。我想问题关键处就在鸮何以由祥鸟变成了恶鸟,这种转变究竟有多少是自然而然的,或者整个来说是群体无意识造成的观念倒悬?
    这篇残文所叙述的《鸱鸮》,与周公是有联系的,但不是周公第一时间创作了该诗,它是寓于所属的纪事文献。这儿,就有注意的几个:
    1.辨清这首诗的诗旨
    2.诗的章句(个别)的含义
    3.它的引述对象,以及它迁移至文本中,又担受何种意义
    4.历代诠释问题
    先秦似有一束与后世隔阂的名物之思(声),就像龙是什么,商周铜器上刻画的那么微妙,后世的龙倒全然成了凶神恶煞之物,给人的感觉一点都不生物。所以吾想,没一种物身上,应具备一种物的“德”,“龙德而隐”。麟,不知也,获麟后已难想象,甚至怀疑汉武帝捕获的麟,也不是春秋时的麟(真是麟的话,这兽好像不断的西避了,西面可是流沙啊,莫名又想到老子化胡经😂)。
    鸮也如此,它身上也应具备一种德,可惜现在不懂了。“鸟兽鱼虫”的世界,或许才是这个世界最直观的体现,而万物只不过是个象而已。观《鸱鸮》这首诗,里面鸮的影子,大约还在,但被意义消淡了。《鸱鸮》是“知道”者之诗啊,什么事情,还在未形之前,就已未雨绸缪,不知省去了多少事情已发后的繁苛惑蔽。周公救乱,如雨后修葺,其功大失。圣人在事情行将破坏之后再采取大规模的休治,实非圣人本心,不得已如此。《鸱鸮》之作(风类之作),大抵是圣人有忧而意有所伤的。
    承认鸮的形象分化,既是一种欣喜,又是一种梦碎,似乎接受鸮为恶鸟,是人的情感好恶的集体沉降,有一种鸮,当普世认可它就是那样恶鸟的时候,对万物的真正体察,也就戛止了,因为都不相信竟有这样“奇葩”的物理观,由五官之感轻易趋势好恶,万物几户息矣。
    正如一道兄所说,鸮“洞幽察微”,这正是余所欲思考的,不妨这么说罢,蝉、龙、这是商周文化中共性的东西,我目前暂时看出来的,二者都不是明着可以看得见的,蝉声清悦振振于野,龙亦隐者也,于是,鸮,夜行鸟,白天即不得见。于是这三种物,都带着“处幽”的德性,蝉,形隐而(声)彰者也;龙,形隐而(音)聽者也;鸮,形隐而(视)明者也。这难道没有“通幽明之故”的意思吗 ?
    然后值得注意的是,殷虚出土鸮尊,脚趾、胸甲部位,附着蝉纹,作器者尤其突出了鸮的眼睛。多物同时出现在一款器物上,就是在暗示“文”德。
  • 一篇读罢:我只读过廖伯源、辛德勇的书,对海昏侯的这一面还不清楚。
    先迷后得主: @一篇读罢 好哒🙏
    一篇读罢:@先迷后得主 期待你的文章,多多交流。:smile:
    先迷后得主: @一篇读罢 嗯,辛老师的书和文章介绍的挺多。后面的消息我也没咋关注,不过这次考古发现似不能改写历史,还是等待报告出来再关注😁
  • 半山半水:厉害
    先迷后得主: @半山半水 谢谢支持🙏
  • 易简知能:原来你这么厉害呢👏,向你学习
    先迷后得主: @子游随感 😄子游抬爱了,谢谢你的支持。其实这篇文并没有写出我真正想说的东西。
  • 花样棉花:真棒👍!加油↖(^ω^)↗
    先迷后得主: @孤独总是那么可怕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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