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这句话时,我正坐在从爷爷家驶回公婆家的路上,这条路自十三岁那年,走了不下千百遍,然而这回,我无比珍惜。惟愿今生,归路尽头有人等。
高一那年,我在县城读,租的四人一间的大平房,吃的是三块钱一盘的素菜,上下楼通用的厕所,至于房租是多少,我倒是记不清了。对了,爷爷送我去的学校报名租房,当然,去上大学的时候也是。
高中学业繁重,周末几乎在宿舍度过,每两周回一次家里,也要看周五最后一节课老师会不会拖堂。那日,我撵上车的时候,已经是当天加班的最后一班,目的地是家里上一级的镇上。我电话给爷爷,告知情况,路程就有两个多小时,到家天已黑透了。爷爷仍旧让我回家,他骑车来接,那时,我并未觉得有什么,只是也归家心切。
天渐渐黑了,入秋了,有些凉,我紧了紧领口,将车窗拉上一些。回家的路正在修,一路上颠簸至极,晕晕乎乎的我,怀里揣着书包,即便是已经睡着了,也不敢松开。憋着口想要呕吐,终于到了,一下车就冲到了路边的下水道口。有人温柔地轻拍我的背,我转头,是我的爷爷,他已经到了,昏暗的路灯印下,三轮车就在身侧。
“孙女,可又晕车了?”爷爷问我,又将我的书包放进车里。
“路上太颠了,我想着不回来了,天都黑透了”撑着车边,我跨进了车里,爷爷事先准备好了小板凳。
“都两个星期没回来了,没事,我带了手电筒”说着,爷爷打开了灯光,照进了夜里。
初中时,和三两同学骑车往返过家和这个小镇,算起来应该有一个小时的路程。爷爷恐怕是我同他挂了电话之后,他就骑车过来了。这一路上修路的居多,又远不比现在都是水泥路,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一直到出了小镇,路灯就在身后,爷爷在前,晃晃悠悠的手电筒,照在路上,身边吹过的风,我竟从未想过对黑暗的恐惧。
一阵手机铃声响,划破了我和爷爷三两句聊天的夜。
“闺女,你回家了吗?”是远在上海的爸爸。
“还没到呢,从镇上往家里去,是爷爷来接的”我一只手撑着车边,以防晃荡。爷爷下车推着车子过着一段满是坑洼的路,右手握着车座,左手把着方向,仿佛只有佝偻着背,才能有力气。
“爷爷怎么去接你的?”爸爸问。
“他骑三轮车来的”
“唉,父亲才是儿女的老黄牛啊”爸爸沉默了一会,说了这句话。
那时,我并不是很能理解,或许是爸爸为人子心疼爷爷这么晚还骑车来接我,或者是觉得接送我的责任应该是爸爸的。幼时我只能从字面意义去理解。或许现在我依旧只能理解这个字面意思。
小年夜时,历经了两天两夜的疼痛,我的孩子出生了,小名取为“小年年”。我的娘家人初六那日来吃喜面,作为孩子的老太太,进入房间,也只是远远得看着,待人都散开,他轻手轻脚得走进,望着我说了句“大孙女真是辛苦了”再看了我的孩子,笑了笑,便坐在一边。这一代一代更迭,真是催人老啊。
我突然想起想要吃红薯,想起爷爷家里有,一个电话过去,就立刻去拿。待我开车到的时候,他已经备好了一箩筐,倚着门,望向路口,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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